莲艾颤巍巍蹲下身,拾起一块方才被步年震得血肉模糊的蛇段,还没等他起身,便忍不住撇过脸干呕起来。 步年见他如此,心里叹息一声,实在已经无话可说。 莲艾将蛇肉用柔韧的长草扎好串在腰间,完了起身去扶步年,正好瞧见对方这幅表情,知道是在嫌自己没用,瞬间即将能吃到荤肉的兴奋也冲淡不少。 他闷头将步年扶回洞- xue -,不用他吩咐,又一个人捣鼓起了蛇肉。 在溶洞的水潭中清洗了血污,用银簪割去了粗糙的蛇皮,接着将蛇肉串上削尖的树枝。 做完这一切,他刚要将肉放在火上直接烤,一直盯着他动作的步年这时开口了:“不要离火太近,不然外面焦了里面还是生的,离火远一些,将树枝斜插在地上不时翻转便可。” 莲艾依言照做,忽然碰到袖口一样坚硬的事物,他猛地想起自己还揣着将军的平安锁。前日他为步年暖身,戴着实在不便,就脱下收了起来,此后事情不断,竟叫他忘了这东西的存在一般。 他赶紧拿出来,捧住了递到步年面前:“将军,那日左翎羽将我掳去时,正好见到此物,便以为这是将军送于我的,连着一起带出了别庄。后来半路上我问他讨了回来,怕掉了,便一直戴在身上。” 步年接过了放在手心不住摩挲,闻言很是诧异:“他以为是我送你的?”他轻勾唇角,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莲艾抿抿唇,视线盯住泥地上的一粒石子道:“是左公子说笑的,此物如此珍贵,将军怎会赠予我这样的人。” 他就像这粒小小的石子一般,在世间毫无存在感,贵人们行走间无意踢到了,都不带停下瞧一瞧的。哪一天就算他消失了,也根本不会有人为他难过。毕竟谁会为了一粒石子伤心呢? 低贱如尘埃,无用如飞灰。他这样的人,想来是没有资格得到任何人珍视的。 步年摸着锁,压根没听出他话语里的低落。 “左翎羽为何要掳走你?”左家那小子- xing -子跳脱随- xing -,想到一出是一出,跟人来疯一样,也是被他父亲和阿姊宠坏了。 “他说要带我去寻亲,说我有可能是中州赫连家走丢的孩子。” 步年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寻亲?” 莲艾没有瞒对方的意思,也不觉得自己能瞒过他。 左翎羽多有不靠谱的地方,那些话他并不全信。什么赫连家的小公子,他没那么盲目乐观,觉得自己会是那个极少数的幸运儿。 况且,能找到自己的亲身爹娘又如何呢?那样的高门大户,难道还会以他为荣不成?认祖归宗,祖宗恐怕也不会同意…… “该是左公子看岔了,奴小时候是被父母卖给人牙子,再由妈妈从人牙子手中购得,怎么可能是大户人家走丢的小少爷。” 步年并非真的关心他的身世,听他这样说也没再问什么。 蛇肉烘烤后,逐渐散发出美妙的肉香,萦绕在山洞中,叫莲艾闻得口水连连。 虽说果子还算充足,但吃那酸甜之物,腹里就算一时饱了,很快又会觉得饿,总是难以有饱腹之感。 莲艾舔着唇,肚子还应景地咕噜了声。 他上前翻看,见蛇肉表面金黄焦脆,冒着油水,就算没用任何香料也香气扑鼻,叫人食指大动。他拿起其中一串熟透了的蛇肉,优先递到了步年面前。 步年没动,似乎野果与蛇肉,在他面前毫无差别。 “你先吃。”他还是那句话。 莲艾拗不过他,小口小口将两串蛇肉啃得只剩骨头渣,随后才将剩下的喂给对方。 如此在谷底待了五日,就算莲艾这样逆来顺受的人都有些待不住了。 “将军,这周围山川起伏,树林茂密,待将军伤愈,我们真的能够走出去吗?” 步年经过五日休养,虽还不能行动如常,好歹内伤养回来一点。他用银簪一点点削着一根树枝,将一头削尖了,做成长矛状。 “我没有想自己走出去。”他边削边道。 莲艾揣摩不透他的心思,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不时添一下柴火。 过了会儿,步年削完了木头,拿在手里掂了掂手感,随后满意地将它插入地里,难得主动解释道:“若我身上没伤,走出这里易如反掌,可现在我身上有伤,便不可能再自己走出去。我的副将这几日应该一直在找我……”他看了眼莲艾,“一直在找我们,白日里燃起烽烟,或许能让他们更快发现我们所在。” 莲艾偏过脸看向他,柔顺的黑发顷刻划过身侧,遮住他大半张脸。 他嫌麻烦,勾到耳后,从地上随意地捡起一根树枝,将头发团吧团吧插了起来。 “将军为何不早些这样做?”也省得在这谷底活受罪了。 他把头发扎起,纤细白皙的脖颈便露了出来,步年盯着那截脖子看了半晌,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莲艾乖顺地挪了过去,步年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示意他转身。 “因为先到的不一定就是我的人。” 温热的手指触上他裸露的肌肤,莲艾抑制不住轻颤了下。 步年握着他的脖子,查看了下脖子后面的伤口,那里只余一条细细的血痂,伤口恢复的很不错。 莲艾本就敏感,被他带着厚茧的手直接摸在新长好的伤疤上,忍不住便低吟出声。 “唔……”他的声音像是自己从喉咙里冒出来的,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等他惊觉不对再去捂,已是不及。 身后步年的拇指一顿,下一瞬手掌便脱离了莲艾柔韧的肌肤。 “已经长好了。”他道。 莲艾低低的应了声,没有回头。 现在将军该更觉得他低贱了,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如此放荡。 他全副心思都在抵御不断涌上的沮丧,觉得自己实在不争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步年上上句话中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