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握着卡,从眼镜后不露声色地打量这位与众不同的富家子弟:“你父亲有话托我转达,他知道你很孝顺,等他出来后,一定补偿你。” 沈霏站在路边招手拦出租车,微凉的声线浮于俗世的喧嚣之上,透着出世的旷达与洒脱。 她说:“请你转告我父亲,人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我会直面我今后的人生,也希望他能想明白应该怎样活,不要重蹈覆辙。” 沈霏说完,躬身坐进出租车,报上一附院的地址,靠近座椅里,闭上了眼。 终于跟荒诞的人生告别。 沈霏今晚上夜班,到病房时是下午五点,穿上白大褂,对着镜子扎马尾。 休息室门没关严,敞开条缝,物业保洁正在拖走廊地板,刺鼻的消毒水味从缝里灌进来。 门外路过的病人被呛得眼鼻发酸,快走几步避开躲远。 有人却越走越近,停在门口。沈霏下意识转头看过去,门被推开,一个绿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对方掩上背后的门,摘下口罩,泪眼汪汪地扑过来,挂在她脖子上:“呜呜呜呜霏霏,你一定很难过,不要怕,我来陪你了,呜呜呜呜……” 沈霏被重量压弯脖子,上半身配合地躬下去,好笑地拍拍对方的背:“都是结了婚的人了,还哭鼻子。阿玥,快松开我,你勒得我喘不过气。” 闵玥从手术室出来,看到“打老虎”的庭审新闻,刷手衣都没换,就直接跑到心内科来了。 松开紧抱她的手臂,一边哭哒哒地抹眼泪,一边观察她:“霏霏,在我面前不用强撑坚强,你哭吧,我给你保密!” 沈霏拽了张抽纸递过去:“你已经替我哭过了,我不难受了。” 闵玥擦擦鼻涕,用肿眼泡仔细打量她的表情:“霏霏你真的没事吗?有事一定要跟我说啊,虽然我帮不到太多,但是起码可以空一间房给你和甜姐住呀。” “跟墨爷住一个屋檐底下,你甜姐估计会疯。”沈霏开了句玩笑,曲起食指,在闵玥脑门上敲了敲:“我没那么容易倒下,阿玥,别怕。” 姜靖芸近几年多次表露移民的意向,离婚后彻底没了阻碍,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走。 沈宏正进去后,算上减刑,没有七八年也出不来。 某种意义上说,约等于家破“人亡”,倾家荡产。 这样的巨变,换做一般人肯定接受不了,抑郁自闭、精神失常都有可能。 沈霏从头到尾都很镇定,在流言蜚语疯传的一整年间,从未在人前失过一次态。 她不请假,不躲闪,跟过去一样照常工作,接纳所有审视与评价。 有人夸她出淤泥不染,有人猜测她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有人煽动群众要求把她清出一附院,甚至有人指着鼻子骂她是贪官的女儿。 陈思恬护着她,脱下外套帮她挡住那些恶毒仇恨的视线,却被她轻描淡写地推开。 她穿着白大褂,站在午饭时分人来人往的院子里,站在公开诋毁她的大字报下,腰背挺直。 她说:“我没什么可躲的。” 她对得起这身白大褂,清清白白地站在大太阳底下,任凭所有人审视,不退缩,不回避,没半点心虚害怕。 原生家庭是她唯一的污点,但每个人都要勇敢直面属于自己的宿命。 三言两语哄好了小哭包闵玥,将她劝走,沈霏掏出手机,想了想,给陈思恬发信息: 【心内的富婆破产了,没钱养心外的高级绿领了。】 【以后,可以换成你养我吗?】 没一会儿,收到回复,是一张比ok手势的高糊熊猫表情。 【当然可以!不过我们要勒紧腰带少吃一点了!】 跟着又是一张眼含热泪的张飞表情图。 黑髯铁汉嘤嘤哭,反差萌逗得沈霏笑出声,缓了缓,才回:【我可以吃半碗。】 陈思恬秒回:【我吃你剩下的那半碗!啊!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沈霏收起手机,没再回复,开门走出去,投入忙碌的工作中,唇角的弧线始终温暖上扬。 陈思恬把车卖了,心痛地捧回大幅缩水的折旧钱,付掉首付,在郊区买了个二手loft。 装修时又在银行贷了一笔款,沈霏让她仔细读合同,看清税率怎么算的,陈思恬左耳进右耳出,闭着眼大手一挥签下大名。 沈霏急得揪她耳朵:“你怎么回事,我还没看完解释提前还款的那几行。” 陈思恬转身抱住沈霏的腰,委屈道:“交的都是智商税啊,宝贝儿!我要是有那个头脑,前些年就不会买车,直接全款买房多好!” 沈霏拽着她的耳朵晃了晃:“快醒醒,你那点钱哪怕在十年前,都不能全款买房。” 银行经理捂嘴偷笑,悄咪咪地收好合同,拿出理财产品宣传手册:“两位美女,投资理财了解一下?” 二人齐声回头:“没钱!” 装修完住进去,已经到了冬天。 loft二层是间小书房,还有卧室。挨着窗的位置摆着榻榻米,铺着厚实柔软的棉被。 s市初雪落下来那晚,沈霏和陈思恬窝在暖和的被窝里,头抵头,用投影仪看电影。 文艺片节奏缓慢,配乐轻柔,伴着窗外落雪的簌簌声,世界安静得仿佛只有两个人的心跳。 陈思恬看了会儿,手脚开始不老实,压着沈霏亲她的耳朵,低声哄劝:“宝贝儿,元旦了,新年新气象,咱俩的亲密方式能不能有个新进展?” 沈霏勾着她的脖子:“怎样的进展?” 陈思恬垂下视线,笔直地望进身下人染了情.潮的眼底,暗示x_ing极强地说:“就是这样。” 类似的话她说过无数遍,以为这次也是一样,沈霏会立刻把她掀翻在床,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休想。 空气安静片刻,陈思恬在心底失落地叹口气,正准备翻身下去,主动乖乖躺好等待女王临幸,腰上突然被一双纤长的腿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