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 而是自己的眼睛。 他感觉所有事物有了重影。 然后模糊的看不见。 最后,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谢柯内心,震惊得无以复加。 ----换成你最喜欢的,你人生中的某一段时光的自己。 他瞎了眼的时光么? 居然,是那三天…… 谢柯突然觉得一切荒唐又好笑。 一生呢。 他一生的岁月,最喜欢的回忆,居然是那段时光。 瞎了眼的三天,禅隐谷的枫叶,还有,那似有若无的莲花。 不对。 不可能。 他冷静地回顾那一生,不周山上,那么多难以割舍的回忆,都远胜那三天。 只是所有回忆的尽头,居然,都有他。 谢柯还愣着。 一声熟悉的冷冽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你瞎了眼?" 入了不归境就消失的沈云顾,居然回来找他了。 谢柯嗯了一声。 沈云顾道:"真想不到。" 谢柯:"……" 他也想不到。 周围的场景又开始变换,变成了星夜。 星夜之下,清风透着凉意。 谢柯内心很无语,他来这不归境就是为了寻找贺青身上的火,要是瞎了眼,什么都看不到了,那还谈什么。 他有些烦躁,也不知道这种状态要持续多久。 谢柯能感受到一道冷淡的目光就凝聚在他的眉宇间。 谢柯还未说些什么,突然就听沈云顾道:"跟着我。" 三个字,简简单单。 谢柯没有直接拒绝,问道:"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星夜一卷而过。 又到了白天。 一座高耸的山,高不见顶,站在平底上仰望,只能看到烟云缭绕,而山在云中。 有一条通天的石梯就摆在两人面前。 大概之前下过雨。石梯上有不少水,沾住了落叶。 现在不归境的场景非常稳定。 稳定,使得世界很清晰。 飞鸟自云端掠过,枝头的雨滴啪嗒落入了土地,惊蛰过后,草木里隐藏的虫子都冲出了土壤,任何细微的声响被放大。 失去视野的世界里。 他闻得到很多,以前闻不到的东西。 如身旁那人,身上似有若无的的冷香。 幽幽薄凉,萦绕周身,叫人想起深冬里藏于雪下的梅花。 沈云顾道:"不周山。" 谢柯一笑。 不周山? 那他的运气还真的好。 刚刚才回忆起了初见之时,凤凰业火烧灼不周山的场景。 现在,他就站在了不周山前。 石梯很长,毕竟不周山的主峰不周,高得直入云端。 上不周山这一条路他走了很多次。 即便瞎了眼也无妨。 沈云顾最开始也没有搀扶谢柯的意思。 他习惯了旁观。 这种习惯像是一种灵魂的印记,或许,凉薄就是他的本性。 谢柯脚下踩过枯萎的花瓣,踩过横斜的木枝,踩过水坑,踩过滑苔。 他一步一步往上走,迎着从上而下冷冽的风。 黑衣猎猎,他的皮肤惨白,唇色也很淡,整个人行在静默的青山里,像亘古不褪色的寡淡的画。 沈云顾看了很久,他有一种错觉,好像他曾经真的看了谢柯很久。 久到这样一个背影他居然觉得异常熟悉。 垂下眼睫,遮住眼眸。他加快速度,与谢柯并排,雪衣衣角翻卷,他的长发拂过谢柯的手。 走的越来越高,谢柯也就越来越谨慎。 毕竟稍微一个不稳,那就是粉身碎骨。 他熟悉了不周山的每一寸土地,但一千年,终究改变了很多。草木生了又长,雨后青石板缝的石苔长势也越发凶猛。 他终是踏错了一步。 脚踩上了一大块青苔,整个人一滑,身体就向后面倾倒而去。身后,是早已把平地遮掩了的云烟漫漫,落下去,或许就是粉身碎骨。 谢柯感到手被人抓住,然后腰被人横手揽过,他靠近了熟悉的气息。衣衫布料冰冷,那人的发丝也冰冷,但说话时发出的气息,却温凉。 沈云顾道:"真蠢。" 谢柯:…… 他真不需要他这么一救,虽然在不归境内不能使用灵力,但他怎么也不会死。 谢柯道:"谢谢。" 他对沈云顾依旧没什么好感,但谢谢却已经能够说出口。除了最开始的时候,那两次莫名其妙的杀意,之后,沈云顾于他,都算不上为恶。 相反,还救了他不少次。 听到谢柯的一句谢谢,沈云顾嗤笑了一声,淡淡道:"难得。" 越是靠近不周山顶,谢柯越是沉默。 沈云顾道:"手给我。" 谢柯礼貌地拒绝了:"不用。" 只是沈云顾的话,向来就不是一句请求或者询问。 他拽过谢柯的手。 引着他往上走。 谢柯:……大概沈云顾这辈子都不会懂得什么叫拒绝了。 沈云顾道:"你瞎眼后,变顺眼了很多。" 谢柯:"呵。" 沈云顾突然开口:"谢知非。" 三个字,每个字都咬的非常清楚,斩冰碎雪一般,他的声音却很轻。 恍惚有种温柔的错觉。 "嗯?" 猛的听到这个名字,谢柯下意识抬头,只是忘记了自己瞎了眼,还是一片漆黑。 随后,谢柯一愣。 一只手抚上他的头发,扯下什么东西,轻柔的从旁边顺着脸取了下来。 "……"几次三番了,谢柯冷静下来,道:"你今天是被谁附身了么。" 沈云顾将从谢柯发上取下的落叶丢掉,反问,"附身在别人身上的,不是你么?" 谢柯没脾气了:"你厉害。" 沈云顾轻笑一声。 谢柯道:"不要叫我谢知非。"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死过一次,所有贪嗔痴怨都该入土入海。知非知非,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再知非了。 沈云顾也没问下去,他牵引着谢柯到了山顶,雪衣玉冠,风华绝代。 谢柯单单觉得沈云顾很烦。 失了明,却没有看见,沈云顾做了那么多看似亲昵温柔的举动,眼眸里的冷漠丝毫不曾消融。 不周山。 他的步伐再次踏上这一片土地。心境却天翻地覆。 第一次一人上此处,是为了杀人。 他那个时候杀孽还未消尽。 御火之后,心魔始生,最开始的心魔还只是杀戮。 他渡心魔,从来都不是逃避。 心魔是杀戮么?那么他就杀到杀戮不再成孽。 想杀的人太多了。 那来到了不周山,他便想到了老熟人。 他记得,那场业火并没有杀死的那几个蛇族之人。 他跟凤凰说,他想去杀人。 凤凰在上上天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