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上城关,远处隐约可见大军压境。苏晏皱眉,问斥候道:“对方多少人,是佯攻吗?是否有埋伏?” 那斥候低头道:“是!禀大帅,大约八千人,阿史那领军,都是骑兵,似乎并未有攻城云梯与投石车随行。敌军情况不明,为何突然来此,目的也尚未查明。” 苏晏压着一团火:“八千人?是要来给我军表演杂耍吗?” 四下低低地开始哄笑,苏晏转头呵斥道:“别笑!敌军意图不明,我军更当严正以待。靳叔,烦请您另一队人在青冢之后待命,随时见机突袭。方知,你在城门后领军,倘若开关应敌,你做先锋策应我。雁南,守城。” 他的安排合理,如今沈成君还自己守着云门关迟迟未归,好在方知归队,多了个经验丰富身手干练的参将,也算如虎添翼。 三人领了命,靳逸与方知前去调兵。苏晏望着远处缓慢向前行军的突厥人,突然“嘶”了一声,像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雁南度问道:“怎么?” “雁南你看,”苏晏指着那堆阵型不齐整的军队,“阿史那我们以前也不是没打过交道,他善用两翼向前的阵型,这……歪瓜裂枣的是什么玩意儿?” 仔细端详后,雁南度道:“总不会是来不及整军被赶出来了,我去瞧瞧。” 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要独身前往隆山之外,但雁南度轻功极好,时常把自己当半个侦查使。苏晏领教过一次,就默许了他这种明显违反军纪的行为,闻言颔首道:“你一个人千万小心。” “比他们回来得快。”雁南度笑了笑,手一撑城墙,及其轻巧地翻了出去。 这手功夫他炫耀过多次,熟悉的守军将士们见惯不惊,依旧站得笔直。苏晏没有方才那么恼火,刚要提醒众人保持清醒,突然耳力极好地听见身侧一声低低的“咦”。 他扭头盯住那斥候,没有任何预兆地发难:“你是斥候哪位校尉麾下?” 斥候小兵手足无措地僵在了原地,苏晏这声不高不低,最多引起离他最近一位守军的注意。他直直地凝视斥候,又重复了一遍:“哪位校尉?” 不是个难回答的问题,可那斥候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苏晏脑中一蒙,手指刚刚握住剑柄,忽然斥候仰起脸,相貌陌生,有点高鼻深目的味道。 “危险!”苏晏只来得及这么想。 他和那斥候里得极近,对方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对准他的心口捅了过来。 剑身格挡开匕首,但苏晏紧接着还是听见锋利刀刃划破衣衫的声音。它轻巧地割开了两片甲胄中间的缝隙,直直地插进苏晏肋下。 一阵剧痛,他强行忍住,不顾刀还未曾拔出,抬手强行让长剑出鞘。 “斥候”用突厥语说了两句什么,没等发现异常围上来的梁军将士将他制住,生生地拔出了插在苏晏血肉中的匕首,干净利落地刺向自己的喉咙! 尸顺着雁门关城墙翻滚摔下,远处的雁南度一回头,提着一口气迅速回撤。 鲜血滴落黄土,苏晏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他听见了细微的流水声,痛楚从腹部一阵一阵地抽动,将他的思绪在清醒边缘来回拉扯。 他被一双手扶住,随后听见雁南度的声音:“怎么回事?!” “还好。”苏晏想,视野完全黑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雁南:怎么肥四! 第40章 夏生 清明时节的金陵,歌舞升平,婉约得自成一幅风景。杨柳依依,在缠绵的细雨中风姿绰约地摇曳。落雨的日子行人比平时要少,屋檐淌下淅淅沥沥的水珠,没有铺石板的路几乎不能走了,三步一个坑。 在安宁静谧中,疾驰而来的马车显然太毁气氛。它一路发出叮呤咣啷的响声,随着一声嘶鸣停在了某座府邸门口。 车帘掀开,一个人迫不及待地跳下来。他身上还穿着朝服,颜色与整条街的青瓦白墙格格不入。马车停下的地方离府邸屋檐还有一段距离,这看上去地位不低的青年一点没耐心等随从拿伞,径直遮住头跑了过去。 “殿下,当心淋了雨!”天慧撑开一把伞,刚要过去时,见萧启琛已经站在侯府门口了,他收回后面想说的话,越发觉得自家殿下是被迷了心窍。 萧启琛懒得理他,转身拍起了门。 他刚才在朝会上差点和萧启豫吵起来。北境战事又起,萧启豫主张出关迎敌,趁机在夏天之前把突厥打回老巢。但萧启琛认为现在北方还不时会下大雪,并不利于作战,应该死守雁门关,再伺机进攻。 两个人针锋相对,最后萧启琛服了软,站回自己的位置不说话了。 萧演看似还更倾向于萧启琛,大约此前钟弥提了一下,他又提起封王的事。萧启琛这回没坚持,但他心情不好,难得地冷了脸。 “小六受不得挫折。”萧演给他下了定论,劝他多磨练心- xing -。 因为这事他极度郁闷,哪知甫一下朝,天慧突然不知从哪儿出来,靠在他耳边说了为何骁骑卫此次一反常态送战报进京要皇帝定夺----苏晏遇刺了。 主帅被突厥人伪装的斥候刺杀,匕首插|进甲胄之间的空隙,像演练过多次,伤口极深,他险些没了命,这消息无论如何不能走漏风声,最好连己方的人也不知道。 经验丰富的靳逸当机立断,先派人传信给沈成君,令他从云门关秘密赶回广武城主持大局,又让方知紧急送苏晏回最近的大城市晋阳疗伤。 岂知日夜兼程抵达晋阳,苏晏的伤势竟突然恶化,无奈之下方知求助了一个江湖朋友,替他止血。但这么重的伤必须静养,于是只好带他回了金陵。 萧启琛一听,当场就跟过年时的爆竹一样炸得坐不住。他顾不上回承岚殿,得到苏晏已经回府的消息后,冒雨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