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分别,沈云梳第一节 是妇容。想起上回在施先生面前提起永阳长公主时,她不自觉微笑起来,其中却含了哀伤的模样。难道先生是在为长公主正当风华正茂之年却夫婿早亡而不忍吗? 正值夕阳西下,霞光万道。程氏斜靠在里间的软榻上,若芙给她捏着肩,动作轻重得宜。 "你手道倒是越发老练了。" 若芙心中一喜,"婢子哪比得上钟姑姑。" 程氏笑了笑,没答话,心中却琢磨着。 圣上竟将祝瑛一个女儿家封为了世子。难道老爷早预料到了今天这事,之前才跟她讲那些话? 这么想着她心里反倒舒坦了些。好歹不是因为他偏爱岳氏生的女儿。 晚间沈明义照例来了舜英院用膳。当今皇帝对元后十分爱重,后宫妃嫔不多,除邵贵妃外也没有盛宠的。下面有脑子的官员自然有学有样,对 嫡妻或真或假表面都很爱重,纳妾之风也不盛行。 不过沈府后宅是从十几年前就很安静。沈明义不好女色,一直只有两名妾室,早年的通房也大多放出去嫁人了。岳氏早逝,蓝氏失宠,程书怡这些天日子过得更是惬意。 "书怡,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多年的夫妻了,老爷直说便是。" "我想着,梳儿这丫头平素为人温和持重,在读书一道上很有天分,跟华儿的感情也是极好的。要不然,你将她记在名下?" 程书怡袖中的双手紧了紧。"老爷,是否因为……祝瑛被封世子?" 沈明义惊讶于她的敏锐,以前从没发觉自家夫人如此理智。"书怡。"他柔和了语气,"梳儿进学之后,华儿的朋友也多了些。姐妹俩一向都要好,梳儿也将你当亲母看待,如此有何不好?" 他大概理解不了妻子的心思。程书怡自有股世家女子的傲气,怎能容忍一个小妇生的女儿与华儿一般出众? "老爷,"程书怡眼里突地含了泪,"我只是看不得她压过华儿……作娘的都私心,妾身自知容不得人……" 沈明义看一向端庄大气的夫人落了泪,也有些不忍,却没有动作。 程氏很快拭去了泪水,"我答应。" 说完背过身去,不管端着碗筷的丫鬟的无措神情,也不再理会沈明义。 "书怡……逸儿和华儿是我的长子长女,又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我对他们是不同的。我以后也会让梳儿好好孝敬你。"沈明义看妻子肩膀颤动了一下却没回头,又好言安慰了几句,吩咐下人好生照料夫人,才转身离去。 钟蕊吩咐丫鬟出去,说这里有她守着。看着自家夫人脸上没了以往的怨愤,只余苦笑,不禁心疼。"夫人,你在老爷心中分量最重。" "我明白。"程书怡安抚地冲她笑了笑,"他是我的夫,我是他的妻,谁也越不过我去。可是……" "罢了。"她扯了扯嘴角,"三十多岁的人了,老让你劝着也太不像话了。遣人去问问老爷,是不是等到过年的时候正式在老祖宗面前把族谱改了。" "夫人,梳姐儿是个伶俐的,定然会跟逸哥儿和华姐儿一样孝敬您。您也不用刻意对她嘘寒问暖,像以往那般便是。" 程书怡却只道:"知道这个消息,华姐儿肯定乐得没边了。" 钟蕊无奈一笑。夫人这是赌气呢。 第28章 "娘,我想问您件事。" 余曼婷看着女儿郑重地神情, 有些好笑地说:"绮罗有话直说吧。" 顾玉琦看四下都是母亲的心腹, 才谨慎地问道:"元后……是不是邵贵妃毒害的?" 余曼婷一怔后轻轻点头, 神情很是惋惜。"是。你怎么想着问这个了?" "那……堂兄为何没处置她?!" "陛下自有他的考量。"余曼婷将女儿拉到身前, 拍了拍她的脊背。"琦儿……我们做不了什么。" 顾玉琦不解地望向自己的母亲。在她眼中,母妃自信潇洒, 不会说出如此消极的话。 余曼婷温言安抚了女儿几句,却没有再教导什么。女儿足够聪慧, 有些事还得自己琢磨透了。 京城初墨阁的门柱上贴了一个告示, 聘请民间的文人雅士抄录书籍。这可是个很让人眼热的活,不少人打算借这个机会在钱老面前表现一番:毕竟他身上虽然没有实职, 但在文人圈里声誉很高。 可钱朝先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后却宣布了另一份任务, 说完手抚胡须看着面前众人面面相觑的模样。 "钱先生,这活我接了。" 钱老定睛一看, 出言的是一位剑眉星目的书生。他一身竹青色长衫,腰间悬挂着透亮的冷玉。身量修长, 面如冠玉,眉宇间却比寻常少年郎多了几分英气。 王延亭知道, 这是个难得的露脸机会。更何况他本也看不起那些整日做白日梦的酸腐同窗,想着做几首诗就能将大家小姐骗到手, 也不照镜子看看有几斤几两。 他这一开头, 就有半数人跟着表示乐意效劳, 剩下多还在犹豫。 "这只是一个选择而已,不愿意之人可以继续接抄写的活儿。" 最后, 接两种活的人基本上是一半一半。 "可惜我没有王兄的胆识,只好接这些庸人gān的活。"此人头戴束发玉冠,露出饱满的额头;眼角微微挑起,显出几分风流神态。一身樱草色襦衫,衬得人愈发俊秀,却丝毫不显女气。腰间挂着一个鱼戏莲叶的香囊,脚踩鹿皮靴。他这话一出,周围不少人脸色都变了。 "赵公子书法绝妙,抄录书籍也算为后人造福,何必妄自菲薄。" 王延亭心知旁人看这赵文远天天凑过来给他招风头,以为他看自己不顺眼。赵旌之父是国子监祭酒,同院的学子想巴结的也不少,因此自己在书院中的日子并不很好过。 呵。可他心里明白,赵旌只是行事恣意了些,并无针对他之意。 "清莲姐姐,这幅画真美,梅花映着雪栩栩如生。"清浣一身浅绿布裙,好奇地凑在清莲身边。 "明个是菱儿的生辰,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只好画幅丹青了。" 沈云梳在内间听了,便召二人进来。"原来是月菱的生辰快到了。清莲,你去我匣子里将那支珍珠钗拿了一并送过去吧。" "姑娘,这如何省得……" "她是姐姐身边得用的大丫鬟,这么做也不为过。以后其余几人也照着这个分例来。清莲,我听讲时记下了些丹青的基础笔法,不过你这么聪慧应该早已修习过了;不介意的话,不妨拿去看看。" "姑娘……"袁文芝觉得,小姐对自己的好超过了对待寻常丫鬟。沈云梳听了却只是说:"你性子极为聪慧,又纳言敏行,我多怜惜你几分不也是自然的?" "走吧,去初墨阁。" 沈云梳换了身湘色长裙,带了清荷清莲俩个出了门。虽说有了长姐给的令牌,她每回出府仍然会跟母亲通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