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那是今年夏天的一个下午。”老人缓缓说道,声调很是凄楚,灰白的头发在凌乱不堪,上面落了一层白色的雪粒,全身稀稀落落地也覆盖了一层,看上去就好像一尊白色雕像似的。 老人的衣服看上去油腻不堪,灰色的棉衣有些破旧了,露出的白色棉絮已经发黑了。 “我儿子、儿媳,还有那可爱的小孙子,他们一块去南湖公园游玩,你说现在这些年轻人没事不在家好好呆着,老跑这跑那得干什么呢?” 老人有些激动,身体不停地抖动着。 “我要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那天我就会阻止他们的。可是,结果他们还是去了。我那个可爱的小孙子就这么……” 老人说着说着,不由得哽咽住了。他伸出手来抹了一把眼泪。 “我儿媳受不了这个打击,不久就疯掉了,这会儿还在精神病院里呢!儿子呢,他这个不孝之子!” “他把他媳妇扔到精神病院后立刻到法院办了离婚手续,连我这个老子也不顾,就这么失踪了。” “我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说我还怎么活下去呀?没天理啊!苍天无眼呀!” 老人一边哭着一边永历帝捶打着自己的双腿,一副欲死还休的样子。我看了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 这样的老人真是可怜,难道就只剩他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了? “我现在是一个人守着那么一个破房子。”老人指着不远处一座破烂的小屋子,已经称不上其为屋子了,只能用残垣断壁来形容。这样的房子怎么能用来遮风避雨的呢? “住在那个房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白天黑夜之分,只有无尽的黑暗而已。没有光,没有温暖,只有那无尽的黑暗与寒冷,没有一丝人的气息,有的只是死亡与腐败的味道,你们说。”老人看向我们,双眼充满了怨恨的神色,“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呢?” 是啊,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呢?这还叫做生活吗? “他为什么不去死呢?” 纳兰郁儿凑上来,对我低声耳语道。 “你这叫什么话呀?”我对纳兰郁儿说出这样的话来替她感到有些羞愧,“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可不是吗?”纳兰郁儿将我拉到一边,继续低声说道,“既然他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不是生活,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得到的只是痛苦而已,那他为什么不选择离开这个令他痛苦的世界,摆脱掉内心的痛苦呢?” 我一时无语。 纳兰郁儿说的也没有错,既然活在这个世界上感到的只是痛苦,生即是苦,那么死也许就是摆脱这种痛苦的最好办法吧。 只是…… “老爷爷,那么难道就没有来照顾你吗?比如说,街坊邻居,政府。” “他们?在这里街坊邻居可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呀!”老人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儿可不像农村,邻里之间平日里都不怎么来往,有的人在这住了几十年,甚至连自己的邻居是谁都不知道,你还能指望他们来帮助?政府就更别说了,他们哪,哼!眼里只有钱!” 我默然无语。 纳兰郁儿又凑上前来,低声道: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老人的事情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在这呆着也是多余,徒增悲伤之情而已。咱们还是走吧,别忘了,咱们是要去南湖的。” 我想对老人做点什么,可是正如纳兰郁儿所说,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掉几滴同情的眼泪而已。 光是同情的眼泪有什么用呢? “嗯,咱们还是走吧。” “老人家,我们……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说完,纳兰郁儿给我使了个眼色。 “老爷爷……” “好吧,谢谢你们听我这个孤老头子在这絮絮叨叨个没完。”老人抹了一把泪,然后冲我们笑了笑,“你们去忙吧,该忙什么就去吧。” 我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和纳兰郁儿一同离去了。 “这回怎么办?” 纳兰郁儿问道。 怎么办?是啊,去南湖的路还不知道,我们正处于迷路的状态。 没办法了,只能沿着眼前的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了。 “走吧,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咱们要一条道走到黑?” 呵呵……我看了纳兰郁儿一眼,苦笑笑。 “说不定还能误打误撞,走到南湖呢。” “但愿如此吧。” “你说这个南湖公园也没什么好玩的,只不过有一个很大的湖而已嘛!” 我环视一下四周,有些失望的说道。 “之前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这就是只有一个很大的湖啊,就跟你们学校那个静心湖一样荒凉的。” 倒也是,不过,我还是有些不甘。 既然叫做公园,那么也应该有些其他什么好玩的才是。 “今天差点就来不了这儿了。” 纳兰郁儿轻轻拍了拍手,突然笑出了声。 “是啊,不光是差点来不了这儿,咱们还差点在那个迷宫似的胡同里出不来了呢!” “那个老人真是可怜,谁也不管他。” “是啊,他那个房子真是……不能叫做房子,应该叫做……” 我想了想,没有想出什么恰当的词语,只好作罢。 “今天这个事情就算是过去了,这样的老人全世界不知道还有多少,现在世界贫富差距很多,富得流油,穷得要命。” “富得流油,穷得要命?” 我不由得重复道。这话很有意思。 “要不是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我看今天咱们就别想出来了。” 纳兰郁儿叹了一口气,笑着看着我。 “嗯,这也算是咱们的运气好吧。” “运气?”纳兰郁儿不满地看着我,眼神有些不屑,“我才不相信什么鬼运气呢!我只相信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么?”我重复道,“可是,世界上的事情,一半靠人为,还有一半是靠运气的呀!” “如果真有什么所谓的运气的话,那么靠它成功的几率也应该是微乎其微的。” 纳兰郁儿反驳道。 “那你就是不相信什么命运之说喽?” 我看着纳兰郁儿笑道。 “那是。我可不是什么宿命论者!” 纳兰郁儿扬了扬眉。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眺望着远处的湖面。 深冬季节,而且是在这小雪轻覆的时刻,湖面一层细细的白色雪粒,看上去就像是三月湖面上漂浮的柳絮似的。 在这种天气下,还是有些像我们这样的人出来散步,也许他们也是那种唯美的浪漫主义者,追求向往着浪漫,拥抱大自然的浪漫,亲近大自然的浪漫。 “我这儿还有一篇文章。” 说着,纳兰郁儿从口袋里掏出几页信纸来,递给我。 我伸出手来,接过来看了看,两页纸。依旧是犬夜叉图案的彩色信纸。 “这是我昨天写的。” “嗯,你写过不少东西嘛。” “哎,我说。”纳兰郁儿轻轻扬了扬眉,“一直都是你看我写的东西,什么时候让我也看看你写东西啊?” “这个。”我沉吟了两秒钟,“会的,下次我把我的也得带过来给你。” “很期待呀!” 纳兰郁儿一脸兴奋的样子。 “不过,我写的有些过激,言论比较……” “没关系,我又不是第一次看过激的文章了,鲁迅的文章不是也很过激吗?还有余杰的,他们的文章那是在说真话呀!” “可是,我的文章却有些……” “有些什么?” “有些……针对性不大,只是有些笼统罢了。”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解释道,“像杂文之类的,一般都是以一件具体的事情为开端,然后引出下面的要反驳的观点,或者提出自己的观点。我的文章没有具体的事情来引出,整篇只是在将一些华而不实的道理而已。” “是吗?” 纳兰郁儿看起来似懂非懂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明白了,还是仍旧不理解。 “这篇文章是……” 我展开信纸看了一眼题目:少年与伊人。 “题目很美呀!” 我不由得赞叹道。 “很有中国风的味道。” “中国风?”纳兰郁儿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继而笑了笑,“很有意思嘛!一般中国风是说音乐方面的,你却用来形容文章,有意思。” “呵呵,其实只要能够说明,不管用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嘛!” “也是,没有什么严格的规定,非要用在什么地方不可,世界上的事情也是这样,没有什么统一的标准,只要能够解决问题就成。这就叫做随机应变!” “呵呵。”我看着纳兰郁儿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你还蛮有哲学头脑的嘛!” 之后是沉默。 “那儿有一个小亭子,咱们过去看看吧。” 过了一分钟,纳兰郁儿指着稍微远些的地方对我说道。 “还有个小亭子?” 我顺着纳兰郁儿手指的方向望去,朦胧之中似乎是有一个亭子的轮廓。 “那是,关于这个亭子还有一段故事呢!” 故事? 我预感有些不妙。 难道又会是一个有头无尾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