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于海棠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长长地舒了口气。自打结婚后她就盼着能跟周成飞生个孩子,但三年都过去了,他们从来没有避孕但她就是没有办法怀上,每个月都等着开奖却失败的心情让她越来越急切,但她一直不敢去医院做检查,怕是自己有问题很难去面对。虽然她知道周成飞需要靠伟哥才能让自己强大起来,但她却一直没有戳穿他。男人都要面子,何况周成飞?只是两人做爱的时候她的情绪却总是上不去,一想到他刚刚服下了一粒药丸,就觉得自己好像纯粹只是在做一场摩擦运动,但她想要孩子,她必须收集他的那些小蝌蚪,所以每一次她为了让周成飞骁勇善战,便会伪高潮。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婚姻虚伪极了,周成飞明明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她却要假装不知道,她明明就不能从他身体上得到愉悦了也要假装有,他们就像两个戏子一样,在这场婚姻里愚弄着对方,转身以后,她的心里是无尽的空旷。罗薇在折磨了她一段时间后,许久都没有再出现。有一天通过周小小,于海棠知道罗薇竟然开始谈恋爱了,对方是个物理工程师,对罗薇和小小都很好,常常带他们一起去公园或者郊外,还会做很可口的饭菜,就连周小小都被收服了,说很喜欢那个叔叔。于海棠听了以后怔怔的,她好不容易才从罗薇那里抢来了周成飞,但原来嫁给周成飞不代表她就赢了,他就像已经被人嚼了甜味的口香糖粘在于海棠这里,就只是一个“周太太”的名声而已。她的青春就守着这样一个花心滥情不负责任的男人过去,就连激情他也给了外面的女人,她站在偌大的房间里,就像坐在一座漂亮的牢笼里。那个为了报复她,又吵又闹的他的前妻,那个隔一段时间就来吃饭来叫嚣甚至丢一堆麻烦给她的女人现在已经顾不得她了。以前于海棠非常厌烦罗薇的挑衅,但也许她很需要罗薇这个对手的存在来提醒她,她是个赢家。可是现在她不是了。罗薇有了全新的生活,一个对她很好的男人,会做饭菜给她吃,带着她和孩子一起游玩的男人,她羡慕甚至嫉妒。周成飞从于海棠身上下来后,拿过烟盒点了一支烟,享受而满足地吸着。于海棠依在他的身边,摸着他腆起的小腹,他的皮肤已经松弛下垂,四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有了苍暮的感觉。“老公,去医院查一查吧!”于海棠娇嗔地说:“我前几天去检查过了,医生说我一切正常,让你也去检查一下。你也知道我一直想要个孩子……”周成飞不耐烦地坐了起来,“跟你说过我已经有孩子了,不想再要!”“可那是你跟罗薇的孩子,不是我跟你的。等你老了你有小小照顾你,而我呢?我多孤独呀,老公,有个孩子我也会打发很多的时间,不像现在这么无聊。”于海棠讨好地捏了捏他的胳膊:“总之我答应你,有了孩子我会自己来照顾,绝对不会打扰你!”周成飞深深地吸一口烟,“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想用一个孩子拴住我吗?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都四十多岁的人了,离婚结婚的也不想折腾了,外面的那些也都是逢场作戏,只要你乖乖听话,等我老了,就我们俩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于海棠垂了垂眼,她知道周成飞的意思,只要她不管他,她就可以稳稳坐在“周太太”的位置上,但她知道,等到周成飞老了才定性那太遥远了,她需要一个自己的骨血,要有寄托,要有一个孩子全心全意地爱着她。“就这一次,老公,你就去检查一次!求你了!”于海棠忍着心里的不痛快,面上又撒娇又哀求地说。周成飞皱皱眉说:“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于海棠原本想陪着周成飞一起去医院检查,但约好的那天周成飞有个会议又没去,隔了几天他说自己去了,拿了个检查结果回来,于海棠一看,丈夫一切正常,精子活力也够,优质精子还达到了60%以上。她拿着自己和周成飞的检查结果再去咨询医生,医生说即使夫妻双方身体都很健康,怀孕也是要有些运气的,也有一种可能性是他们的卵子和精子互相排斥,这是一种免疫性的不育。于海棠听得是懂非懂,医生的意思是她和周成飞如果换个人生孩子就能够,但偏偏他们就会互相排斥——知道有这样的可能性,她心里沮丧极了。“你也别太着急了,”杨彤安慰她说:“很多夫妻结婚七八年甚至十年还不怀孕呢,再说了你们结婚也才三年多而已。”于海棠惆怅地笑笑:“我觉得我快没时间了。”“你得绝症了?”宁欣下意识地问。于海棠“呸”她一口:“别咒我!我这不是怕外面的女人万一怀了老周的种,那我是一点筹码都没有!以前老提防着罗薇,怕他们死灰复燃,现在那个女人过得可滋润了。倒是我每天过得提心吊胆的。”“老周那人就不可靠!”宁欣忍不住说。自从杨彤跟于海棠认识后,两个人时常约着出来喝茶逛街购物做SPA,相反宁欣参加的次数很少,这几天也是因为在跟杨东泽冷战,这才出来聚会。那天“抓奸”的事后,杨东泽虽然说了离婚,但事后他们谁都没有提去民政局办手续的事,但他们就是不说话,夜里睡觉也是各睡一边,他们之间的这种状况连杜孝珍都察觉了,但她什么都没说。在她看来儿子就是应该硬气点,不要有一点事儿就去哄媳妇,这样太没原则,也把媳妇给捧得太高了。“你们相信吗?我不是爱老周的钱!”于海棠把烟头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恶狠狠地说。“不信!”杨彤直截了当地说,而宁欣笑着撇了撇嘴。“靠!我发现让我承认爱他比爱他的钱更难!”于海棠瞪着她们两个人:“以前虽然也爱他的钱,可是有房子有车子有名牌包包后,我觉得我还是挺在意这个男人的!前段时间他胆结石犯了,疼得每天都在家,我心里想要是这个男人残了废了就好了,就他这个样子我也愿意伺候他,守着他!”“真是感人!”杨彤促狭地说:“要不你还真找个人把周成飞的腿给打折了,也许他就真每天在家里呆着了。”“对对对!”宁欣也笑着说:“去找几个人帮忙应该花不了多少钱。”“你们真是没良心!”于海棠再瞪她们一眼:“一个个都甜甜蜜蜜的,老公对你们千依百顺,就只有我才是对老周千依百顺。”杨彤跟宁欣都怔了一下。“你们这是什么反应?”于海棠看她们不自然的表情,“对了,宁欣,你跟杨东泽还在为上次的事怄气?这我可得批评你,你跟他认个错道个歉又不会死人,何必两个人犟在那里?哄哄他不就行了?”杨彤也听说上次捉奸乌龙的事,笑着说:“你们当时也不叫上我,我还真想看看我哥的表情!”“你哥都跟我提离婚了!”宁欣没好气地说。“那也就是气头上的话,这样,”杨彤从包里拿出两张话剧票:“我朋友送的票,便宜你跟我哥了,看完电影拖着手散散步,万事都OK啦!”宁欣默默地接过票,其实她知道那天自己的行为让杨东泽非常恼火,可是以前他再生气也从来没有说过“离婚”两个字,这次竟然主动提离婚,让她心里的愧疚就变成忿忿不平了。可是她忘记了,平时经常把离婚挂在嘴边的人是她。也许女人的思维就是这样,如果你爱我, 你就得忍受我一切言语上的乖张,不得有异议。即使结婚三年多了,宁欣在感情上还是很浪漫单纯的,她时常拿婚前和婚后来比较,如果比较出差别心里就会有些失望,觉得他们的感情变淡了,其实这些忽略和敷衍也是婚姻生活的一部分,但可惜很多的女人都不明白。宁欣在杨东泽的公司楼下的时候给他打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下班。他的声音挺冷淡的,说是还有个会议要开,就不回家吃晚饭了。这还是宁欣第一次到杨东泽的新公司来,没想到这家公司比以前那家公司看上去气派多了,听说这家公司在业界很有名,只是她是外行也不太懂,但看看墙壁上那些企业宣传栏,也够咋舌的。心里不由地想,没想到自个儿老公还挺能干的。前台小姐很漂亮,听说宁欣找杨东泽,打了个内线进去,然后对宁欣说:“抱歉,设计部的人说,杨工已经下班了。”宁欣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会?明明她十分钟前才给他打了电话,他告诉她还有个会议要开。“小姐,我找的是杨东泽。”宁欣不死心地问。“很抱歉,我刚才确认过了,杨工他的确不在办公室,已经下班了。”前台小姐面带微笑说。“那我进去看看,也许他正在开会?”“很抱歉,对方不在办公室我不能让你上去。不如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里?”宁欣把手机掏出来,停顿一下又问:“你们员工停车场在哪里?”“负一楼和负二楼。”宁欣把手机放回包里,有些心烦意乱地朝电梯走去。她知道她不应该再怀疑杨东泽,也许那枚耳环就只是个误会,他载了某个同事,而那个人的耳环不小心掉在了他的车里。但她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朝着停车场走去,她就想要确定杨东泽到底有没有说谎。她在停车场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遍,两层楼停车场挨个儿地看了,但是压根没有杨东泽的车,他那辆破旧的马自达很显眼,她能够一眼就认出来,但是她越找心越凉。杨东泽对她撒谎了,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台阶上,拿出手机来打给杨东泽,铃声响了很久,直到她以为他不会接电话的时候,才听到他“喂”的一声。“在哪儿呢?”她的声音气若浮丝。“我这边有事呢!”杨东泽压低声音地说。那边很安静,凭着直觉宁欣察觉出杨东泽的声音很心虚,“会议什么时候结束?”杨东泽的声音很不耐烦:“你这是查岗吗?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会议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宁欣执拗地问。“你到底什么事?”“杨彤给了两张话剧票,让我们一起看。”杨东泽沉默一下:“你怎么不早说?”“早说你就有时间了?不开会了?”她讥诮地说。“话剧什么时候开演?”杨东泽的语气软了些:“等会议结束了我看能不能赶过来。”“已经开始了。”宁欣望着手里的两张票,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去。她的心就像被碎玻璃扎了一样,疼疼疼疼疼。她想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越来越乏陈的对话,越来越虚伪的应付,越来越不耐烦的情绪。原来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把所有的美好和欢喜都给一点点撕碎,再把最狰狞的一面让你看到。她的心都碎了。“那你先进去,我争取早点来。”杨东泽迟疑地问。“不用了,我把票给别人了!”“那随便你!”杨东泽冷冷地说。宁欣默默地挂了电话,才发现握着手机的手太用劲了,骨头都酸疼了起来。2杨东泽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把手机关机了。他怕宁欣再打电话过来,会觉得心虚和愧疚——他对她撒谎了。方心妍在他下班的时候打电话说想一起吃个饭,自从上次他们一起去海洋公园玩过后,杨东泽一直没有给她打过电话,虽然有时候他脑子里会突然闪现出她的样子来,就会变得心绪不宁。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给她打电话,他干脆删掉了她的号码。他知道自己这种蠢蠢欲动的行为很可笑,他应该忠于自己的婚姻忠于宁欣才对,但他的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个女人。他也知道方心妍对他有好感,她火辣辣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心都在噗噗地跳动,很久没有这种紧张不安亢奋的情绪了,跟宁欣恋爱的时候他会这样,而他们结婚后,激情慢慢地退去,琐碎的生活接踵而来,他觉得跟宁欣之间仿佛就只有亲情,没有爱情了。她和母亲的不合让他心里非常地烦乱,宁欣变了,变得让他甚至有些厌恶,她的热嘲冷讽,她的喋喋不休,她的忿忿不平,她的抱怨和控诉,他一听到她说那些脑子都要炸开了,嗡嗡嗡地只觉得无数的苍蝇在耳边飞,他看她的脸,都觉得难看了。他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但他觉得和宁欣的婚姻真的压抑透了,他现在连跟她贫嘴的心情都没有了,婚姻就像个齿轮,那么沉伐地慢慢向前,而他还不到三十岁呀!方心妍的出现就像是生活中的一抹阳光,让他的心情放松下来,她喂他吃东西的样子,她挽着他手臂的样子,她深深注视他的样子……她的一颦一笑,都让杨东泽方寸大乱。今天接到她的电话时,他就像是等了许久一样,欣喜地答应了。他甚至专门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方心妍选的是一家拉丁餐厅,在餐厅的中间有个舞池,DJ放着拉丁舞曲,可以让食客一边吃饭还可以在间歇的时候上去跳舞。这个餐厅是个废弃的大仓库改造而来的,外表看着不怎么样但里面气氛却是很热闹,迷离的灯光,轻快的拉丁音乐,天鹅绒的深色窗帘,木质的餐桌和餐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方心妍跟里面的人都很熟,被人拉着上去跳舞,她扭着腰肢,巧笑倩兮的样子性感极了,杨东泽觉得她就像一只小猫一样,时而温柔时而火辣,在他的心里挠得直痒。方心妍气喘吁吁地回到座位上,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脸上红扑扑的,笑着说:“这里很奇怪是不是?没有人一边吃饭还一边跳舞,但也没有谁规定不能够一边吃饭一边跳舞。”“很有意思。”杨东泽望着她说。“这里的老板本来是搞音乐的,一直想要出唱片结果很多年都没有公司签他,为了生活下去才开了这样一家餐厅,没想到,火了!人的梦想真的好奇怪,你有时候一直往前走想要抓住什么,但你抓住的却是另外的东西!”方心妍笑着说:“我一直想做个演员,但却只能做个平面模特,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没想到你说话挺有哲理。”“那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没文化?”方心妍调侃地说。“不是,在我眼里,总觉得你是个小妹妹!”“我可跟小彤一般年纪,她这都结婚了!”“是呀,我还记得你以前的样子,每次都跟小彤在走廊上罚站,你们呀!”“那时候我特别羡慕小彤!”方心妍正色地说:“她有个好优秀的哥哥,成绩又好,长得也帅!还记得每次升国旗你扬国旗的那姿势,哇塞,真是酷毙了!”杨东泽这才想起来,自己曾是校国旗护卫队的,每个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都会上台升旗,没想到方心妍还记得。她的话打开他的回忆之门,他们开始提起之前的种种,越说越有兴致。“不知道吧,那时候我暗恋你呢!”方心妍笑着说。杨东泽一怔,嗫喏地说:“我?”“对呀,你!我跟着小彤去你家,偷过你的一张照片,偷偷用你的水杯喝水,还偷过你的圆珠笔,不知道谁说的,用你喜欢的那个人的圆珠笔写他的名字,他就会喜欢上你!我都写完了你三支圆珠笔了,可你还没喜欢上我!”方心妍苦着脸,自嘲地说。任何一个男人在听到这样的表白时都会感动吧,杨东泽的心就像冰激凌一样,融化在她的回忆里,他甚至在想如果那时候他和方心妍在一起,那是不是就没有后来宁欣的事了?“吓到了?”方心妍调戏地拿手在他面前晃晃。杨东泽突然冲动地握住了她的手,他感觉到血液在汹涌,大脑在发热,整个人昏沉而幸福。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缠绕在一起,她的眼睛不由地闭上了,他的唇一点一点地压过去,她薄薄的娇艳欲滴的唇,就像粒樱桃一样的诱人,他很想要含住,尝尝那种美妙的滋味。只是突然间,他的手带掉了桌上的手机,一声响惊醒了他。杨东泽慌忙地去拾手机,自责地说:“心妍,对不起。”“东泽哥,不用说对不起!其实现在我也很喜欢你!”方心妍深深地望着他。“可是,我结婚了。”杨东泽喃喃地说。“我不介意。”“不,心妍,我不能这样。”杨东泽冷静下来,为刚才自己的意乱情迷而懊恼,他的意志怎么这么薄弱?在美色当前他竟然跟那些不负责任的男人一样心猿意马。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行,他不能做对不起宁欣的事,绝对不可以!方心妍垂了垂眼:“是我太一厢情愿了,东泽哥,其实这样能偶尔和你吃一顿饭看看你我已经很满足了!你放心,我不会破坏你的婚姻的。”杨东泽感动不已地说:“心妍,谢谢你。”“不过今天你得陪我喝酒!”方心妍笑着举起杯子,一口饮尽。她的心里失望极了,刚才她的心里充满了期待,可是他却及时地克制住了自己。她跟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她做过的那些又傻气又幼稚的事现在想来都觉得可笑,只是那时候他太优秀了她没有勇气表白,现在再见到他,他却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可是她心里不甘心呀,她早认识他,她也早爱上他,为什么她就不能为自己的感情争取呢?那天晚上,方心妍喝醉了。一半是心情受挫一半是故意所为,她就是想借着喝醉了好肆意妄为地缠着杨东泽。他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扶上车,她的身子软软地依在他身上,淡淡的香味直扑鼻,他觉得心里有一头狼在嚎叫。而另外一个声音在不停地提醒他,不行,不行!理智和情感在巅峰对决,他觉得自己都要炸开了。上次送杨彤的时候,他去过方心妍家里,这次还记得点儿,开着车直奔过去。她坐在副驾上不安分地动来动去,领口下乳沟尽显,看得他血脉喷张,差点没有看清前面的红灯,一个急刹车踩停,眼睛再也不敢看方心妍,可是身体却慢慢地有了反应。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真他妈是禽兽!好不容易把方心妍放倒在床上,他给她盖上被子,一秒钟也没有耽搁逃似地匆忙离开了她家。他已经越来越不信任自己,这样下去他一定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了,仓皇合上门杨东泽又后悔觉得自己太伟大了,这样一个极品诱惑在面前,他还做了柳下惠,真是难得呀难得!但今天晚上真是够他煎熬的,也够他纠葛的。回去的路上,冷风一吹,理智变得深刻起来。他知道他现在就在悬崖边上,再跟方心妍见面说不定真的会发生什么。他不能允许自己对不起宁欣,他不想伤害她。他把车停在路边,买了一盒烟。他很少吸烟,只有心情烦闷的时候抽上几口,他掏出手机给方心妍发了一条短讯: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他知道他其实挺喜欢她的,但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去喜欢别人了。他不想做薄情寡义的人,所以只能把这一切都扼杀在摇篮之中。方心妍收到这条短讯的时候,忍不住扬起手机愤怒地摔在了地上。杨东泽一走她就醒了,其实她没有完全地醉,她是故意的,她就想乘着酒后乱性,但没想到杨东泽竟然放下她就跑了。那架势好像她是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在杨东泽还在为跟方心妍的关系纠葛不清的时候,宁欣给他拨打了无数的电话,关机,关机,一直都是关机。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时,她正站在母校里缅怀着她和杨东泽曾经水晶一般的爱情。那些时光里他们如此明亮快乐,他们牵手,拥抱,接吻,谈天说地。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候刚见过面回到宿舍,又忍不住立刻给对方打电话过去;他们在食堂里吃饭一块排骨会让来让去好多回,最后都是他直接地塞到她嘴里才满意地笑了;她去参加文艺晚会节目,他为了让她在黑压压的观众席上看到自己,穿着撒了荧光粉的衣服站在椅子上;她的生日,他在她的书本里放了好几张纸条,让她一本书一本书的找线索,然后在鞋盒子里发现他送的音乐盒……那时候多浪漫呀,他们青春逼人,他们青涩单纯,他们没有一切的物质基础,但他们就是无穷无尽地爱。但时光过去了,他们却越来越没有相爱的那种感觉了。争吵、对峙、冷漠、伤害充斥在他们的婚姻里,他们倒底是怎么了?铃声响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杨东泽,她很想要告诉他,她在他们曾经深爱过的地方,但那边传来母亲焦灼的声音——宁向国出车祸了。宁欣坐着出租往医院赶的路上一直在拨打杨东泽的手机,可是永远都是一个冰冷的女声,告诉她对方关机。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还在手术室里抢救,母亲一看到她就抓住她的手臂哭开了:“你爸没事吧?他不会有事吧?”郭淑秋已经六神无主,浑身筛糠一样地抖着。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在急救了,说是出了车祸,她一听就吓住了。这几天宁向国接了个活儿,每天都忙到很晚,她都已经跟他说了年纪一大把就不要那么拼命了,可他就是闲不住,没想到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在路上被一辆小车给撞了,司机竟然还跑了,幸好是路人拨打了120这才把他送到医院。“你爸不能有事,他还没住上新房呢!”拆迁的事最近才谈下来,他们终于可以搬出住了几十年的胡同,搬到又宽敞又明亮的楼房了。因为拆迁的事郭淑秋最近一直很高兴,拆迁不仅赔了房子还会补偿一笔拆迁款,她告诉女儿以后她在婆家就硬气了,他们的房子就是留给她的,也不怕他们再看不起她娘家了。“妈,妈,爸不会有事!”宁欣安慰着母亲,也像是安慰着自己。手术室灯熄灭的时候,宁欣和母亲赶紧围上去,医生面色沉重地出来,看了她们一眼,轻声地说:“病人伤势严重,失血太多……你们进去最后看看他吧。”郭淑秋一听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两眼呆滞,目光茫然,宁欣撕心裂肺地扑过去哭喊着,爸!!爸!!醒醒!你快醒醒!你不要丢下我不管!你快醒醒!“快,有病人晕倒!”宁欣看到母亲昏厥过去,又扑到母亲的身边,悲恸地哭喊着。那一夜把宁欣打进了地狱,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无以复加的悲伤把她整个人都给摧垮了,一切都太突然了,而她上一次回家时父亲还健健康康,可现在竟然这么仓促地就离开了。她不能面对,不能接受,她更不能原谅杨东泽,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郭淑秋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挣扎着下床,哭着喊着:“老宁呀,让我随着你去好了,你这个挨千刀的怎么能留下我一个人!”宁欣抱住母亲,失声痛哭:“妈,爸走了您还有我!还有我呢!”“女儿呀,你爸连新房都没有住上呀,他这一辈子命苦呀!”郭淑秋嚎啕着说。宁欣泣不成声,她觉得自己太不孝顺了。虽然结婚了但却还是让父母操心,不开心的时候她就回娘家,有时候听他们唠叨她还很不耐烦,她那么任性那么自私,她从来没有想过父母的心情,原来这世间最大的遗憾就是子欲孝而亲不在,她悔呀!郭淑秋完全地垮掉了,宁欣强打着精神料理着父亲的后事。那些天里她一句话也没有跟杨东泽说过,她心里恨他,怨他。她真的很想在父亲的灵位前问他,那个晚上到底做什么去了?又跟谁在一起?杨东泽也像是弥补一样地尽力地操持着后事,办得风风光光的。每次不管他和她说什么话,她都是置若罔闻,他很后悔那天晚上关机,但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他能够想象在他关机的那些时间里,她是怎样绝望地找着他,可是他却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他真是一个混球!父亲去世后,宁欣一直住在娘家陪着母亲。一夜之间,她憔悴了许多,身体单薄得就像一阵风都可以吹倒,她常常一个人发呆,然后眼泪就流了出来,那种伤心欲绝看在杨东泽眼里很是心疼,但是宁欣把他完全屏蔽在她的心门之外,她不接受他的安慰,甚至不让他靠近。她独自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根本不屑于让他分担,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她没有提起那个晚上的事,他很想要解释,但又能说什么呢?一说就是谎言。3“你这媳妇也太不像话了,这都一个月了也不回家?她是不是准备就呆在娘家不回来了?”有天晚饭的时候,杜孝珍跟儿子抱怨着。“丈母娘最近身体不好,就让宁欣多陪陪她!”杨东泽简单地解释说。“要我说呀是你媳妇命太硬了,克了自己的孩子又克她爸……”杜孝珍心不在焉地说。杨东泽“啪”地放下筷子,不悦地对母亲说:“这是意外!跟宁欣有什么关系?妈,你可不可以对宁欣不要有这么大的偏见!”“你听听,你听听!”杜孝珍对着丈夫,愤愤地说:“这还是我们儿子吗?跟媳妇学来对我们大呼小叫,没大没小的了!”“明知道儿子心情不好你就少说两句!”杨振民低声呵斥说:“小宁回来了,你也不许再跟她闹了!”“我闹什么?”杜孝珍没好气地说:“我看呀你们胳膊肘都向外拐了!”“我不吃了!”杨东泽冷着脸站起来朝卧室里走去。他从杨彤那里知道,那天宁欣是真的找他看话剧想要跟他道歉,后来前台也跟他说他太太去公司找过他。他的谎言不攻而破。想想他那天的态度真是太糟糕了,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那样对待她。在他的心里,虽然对方心妍有些好感,但他真正爱的人是宁欣。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看着她如此痛苦,他的心也被揪了起来。躺在卧室的床上,他伏在宁欣的枕头上,仿佛还能感觉到她的气息。他的脑海中闪现出过去很多的画面,那些温馨的,幸福的,甜蜜的,让人想起来都会微笑的画面。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明天一定要去接宁欣回来,一定要好好地跟她谈一谈。楼下的杜孝珍在临睡前突然想起似地问:“那宁向国车祸的肇事司机到底有没有抓到?”“还没有。”杨振民取下老花镜说:“我看八成很难。那个地段太偏了,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目击证人,这亲家公的年纪比我还小两岁,真是可惜了!”杜孝珍若有所思:“那医药费这些也只有自己出了。”“你惦记那些事干嘛?”杜孝珍板了扳丈夫的肩膀:“他们家能有多少钱呀,我看这钱八成都是儿子给出的!”“就算是儿子出的,那也是应该的!”杨振民不耐烦地说:“赶紧睡吧!”杜孝珍心里盘算着,他们给儿子媳妇出钱买房子,不是让他们有余钱去贴补娘家。这件事她回头得问问宁欣。还有女儿的事,她也得管管,前两天杨彤一个人过来吃饭,她听到她在偷偷地接电话,听起来挺暧昧的,这电话肯定不是吴昊阳打来的,当时也问过女儿是谁打的电话,但她就是眉毛一挑说一句你别管也就啥都问不出来了。这两天她是越想越有问题,女儿太独立了,心又野这说怀孕就怀孕说结婚就结婚,当时他们还都觉得吴昊阳虽然条件不好但人老实本分对女儿肯定千依百顺的,现在想来女儿那种性子就得找个管得住她的男人。不过对于女儿的怀疑她谁都没有说,只是一想起来心里就直嘀咕,总觉得不安生。杨彤还真是有事了。那个让母亲担忧的电话是劳伦斯打来的,他最近来了中国,一方面是工作的关系,另一方面也是专程来找杨彤的。他金发碧眼穿着一身正装抱着一大束天堂鸟出现在杨彤的公司楼下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她曾经发誓一辈子也不要见到他,他们的分手是因为她发现了他劈腿,她性格那么烈,一气之下就跟他分手回了国,可是回国以后感觉并不轻松,那段时间她总是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可是后来她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她把怀孕的事发了电邮给他,他没有回复,于是她遇到了吴昊阳,又冲动地跟他闪婚。“彤!”劳伦斯是美国人,做事张扬浪漫,一见到杨彤就张开手臂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杨彤气急地推开他:“你怎么会出现?”“我来找你!亲爱的,你好吗?”“死不了!”杨彤没好气地答。她匆匆地往外走,不想被同事看到。“你还在生我的气?”劳伦斯跟在她身后,柔声地说:“我专门来到中国,就是来向你道歉的,亲爱的,我跟凯瑟琳已经分手了,你回到我身边吧?”杨彤冷笑一声,恶毒地说:“哦?你发现她的大胸脯填了硅胶?”“彤,我爱你!”“可我不爱你了!”“我不相信!”劳伦斯拦住她,一双海洋色眼睛既深情又真诚:“你走后,我才发现我不能没有你!我是为你才来的中国!”“那我应该感谢你?”杨彤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是故作冷淡,讥诮地说。“彤,我爱你!”他的这句话就像催眠一样让杨彤的心不由地软了。她跟劳伦斯在一起一年,他绅士、浪漫、幽默又多情,这些都吸引着她,让她深深地爱着他。可是他的背叛给了她最深的一击,让她只能仓皇地逃回国来,默默地疗伤。“我结婚了!”杨彤微微一笑:“劳伦斯,我们之间结束了!”劳伦斯痛苦地哀嚎一声,难以置信地说:“这怎么可能?!”虽然杨彤跟劳伦斯说清楚了,但他却还是没有死心。他依然带着花出现在她的公司,苦苦哀求能不能带他去吃北京烤鸭,他说他对北京很不熟悉中文也不会几句,这里唯一认识的人就是她了。杨彤心软地就带他去了,也许在她心里还是有些感动。他们去吃了北京烤鸭,又去了长城,去了颐和园、故宫……劳伦斯对中国充满了浓厚的兴趣,他总是有很多想吃的想玩的,然后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苦苦地缠着杨彤,直到她点头他才罢休。他是那种会说很多甜言蜜语又很会浪漫的男人,他总是不停地赞美她,不停地诉说他对她的思念和爱慕,在高级餐厅的时候他会让琴师弹奏她最喜欢的曲子,在夜晚他会跟她去香山看整个北京的夜景,在后海他会陪着她品尝最奢华的红酒……她觉得自己眩晕了。这个异国风情的男人浑身散发着魅惑的气息,这跟吴昊阳的完全不一样,吴昊阳是那种居家过日子的小男人,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烟熏火燎的炒菜,提着菜篮去菜市场在一堆青葱红椒里挑选,戴着眼镜把坏掉的插栓仔细地修好,他还会在沙发上坐着时顺手就拿过她的腿轻轻地揉捏……如果换一个女人会死心塌地地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可她是杨彤,她的内心渴望的是激情和浪漫,她向往更加疯狂的感情,也迷恋最最精致的生活。她觉得人对物质的追求是没有错的,有生活品质的人生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状态,而吴昊阳他不能满足她这些。他现在甚至连房子都买不起,虽然他一直不停地攒钱,但他攒钱的速度永远没有房价的涨幅快。在她看来,一个甲等的女人应该配一个甲等的男人,而她和吴昊阳是一个甲等的女人配了一个乙等的男人。就算没有劳伦斯的出现,她也会跟吴昊阳离婚,现在她的计划一直在执行,只是看上去很不顺,吴昊阳根本就不管她花多少钱,就算她说她去澳门赌输了十万块,吴昊阳也能接受,并且会想方设法的帮她还钱。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有一件事后杨彤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吴昊阳。杨彤的生日,吴昊阳说带她出去吃大餐。他们平日里难得在外面吃饭,看到吴昊阳兴致勃勃的,杨彤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她选了一家泰国菜餐厅,价格适中,吃到最后要结账的时候,婆婆非要把剩菜打包,可是明明那菜盘子里就只剩几片蔬菜叶子,残烫剩水的就算打包回去也没有什么吃头。婆婆一听到服务员说菜钱,眼睛都瞪大了:“也没吃什么呀?怎么这么贵!”为了不点那么多菜,婆婆还真是没舍得吃,还是吴昊阳往她碗里夹菜,可没几口就嚷着吃饱了吃饱了,这让杨彤看着也没什么好胃口了。“妈,”吴昊阳笑着说:“这泰国菜的价格就是这样的,咱吃的是风味,是环境。”“儿子呀!”婆婆心疼地说:“我看你风里来雨里去的好不容易挣点钱,就这样糟蹋了!”“妈!”吴昊阳示意母亲不要再说了,又看了看杨彤的脸色,讨好地笑了笑。杨彤冷冷地看着服务员甚至带着鄙夷的眼神把那些所剩无几的菜打包起来,她觉得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跟他们是两类人!她不能再忍受这段婚姻了。那天夜里,吴昊阳还精心准备了一个生日蛋糕,他把纸质的生日皇冠戴在她的头上时,她默默地取了下来,她不悦地说,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吴昊阳脸上的笑容踉跄了一下,却依然好脾气地说:“我们点生日蜡烛,许个愿吧!”“我没心情,你们自己吃吧!”说完这句她就回到了房间。睡到半夜的时候她感觉到吴昊阳从身后抱住了他,他梦呓一样地说:“小彤,知道吗?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4“宁助理,你看看,这个报销的钱不对!”杜丽尖着嗓子把一叠票据扔在宁欣的桌子上,气势汹汹地说。宁欣拿起来看了一下,又仔细地核算一遍:“是对的,你的这三张单子报销不了,公司有规定,接待费用超过限额,需要廖总的签字,部门经理签字是无效的。”“当时廖总并不在公司,而这个客户也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程总都签字了凭什么不给我报?”杜丽厉声地说:“赶紧给我报了!”“不行。”宁欣冷冷地说:“没有廖总的签字我不能给你报!”“姓宁的,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杜丽气急败坏地嚷起来,“这又不是你的钱你唧唧歪歪地做什么?再说了不就是补个签名吗?等廖总回来我让他签一个不就成了?”“那就等签字了再来报销!”宁欣公事公办地说。“你有什么了不起?”杜丽涨红了脸,跺跺脚:“就一破财务!不知好歹!”见她们吵了起来,旁边的工作人员赶紧过来劝,又把杜丽拉出了办公室,她还在那里嚷嚷:“她以为她是谁呀?就她正经,就她清高,就她守规矩,我看不知道私下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臭不要脸!”宁欣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笔,气得手心发凉。“宁姐,别理她!”同事苏苏宽慰地说:“她就仗着跟程总的那种关系平时在公司里可飞扬跋扈了,这种人就该治治她。”“就是!”彭帅凑过来:“她那些报销款一看就有猫腻,要是真给她报了查下来我们还不是有责任。”宁欣默默地站起来,朝楼梯间走去。她的心里觉得累极了,就好像一个人在深海里游泳,但现在她几乎没有力气,索性地想停下来把自己淹死。父亲去世后她一直在想跟杨东泽的婚姻,她知道如果她这个时候离婚那对母亲来说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她不提并不代表她就能继续接受这段婚姻。她从来就是一个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的女人,她对感情的要求也很高,对方必须要绝对的忠贞,如果做不到她就会放弃。可现在不是时机。从前那个泼辣的厉害的母亲现在已经变得很虚弱了,她真的变成了个老太太,脆弱而无助,她动不动就哭,一边哭一边絮叨着自己的命有多苦。她的头发几乎全白了,眼睛浮肿得厉害,有时候还看不清楚东西,宁欣带她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是白内障要动手术,但她就像自暴自弃一样坚持不动手术。每天宁欣回去的时候都看见母亲睡在床上,她什么都不愿意做,不洗头不洗澡不起床吃很少的东西,宁欣知道母亲心里太苦了。父亲的突然离世让她没有办法去面对,她的脾气不好,父亲总是让着她,在宁欣的印象里父母很少吵架,都是母亲一个人在那里发脾气,而父亲就是忍让着,有时候宁欣都看不下去了,问父亲怎么不跟母亲争辩一下。父亲就说,你妈这一辈子多不容易呀,我没本事让她过上好的生活,就只有多让着她一些了。现在有了自己的婚姻后,宁欣才知道父母的感情有多深,他们这一辈子也许从来没有对对方说过爱,但他们彼此依赖,共同扶持,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她跟杨东泽呢?他们的婚姻才三年多,就已经千疮百孔了,到底是这个社会诱惑很多还是因为他们的感情太薄弱呢?“你还好吧?”听到声音的时候,宁欣一抬头,看到的是沈朗。他浅笑着坐到她旁边的台阶上,递了张纸巾给她,“其实女人不必这样逞强,哭出来会好些。”宁欣垂了垂眼:“可是哭了,第二天醒来所有的问题还是在。”“总是把事情压在心里会更难过!”他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需要吗?我借给你。”宁欣的心里酸楚一下,她需要肩膀的时候杨东泽在哪里?她需要依靠的时候杨东泽在哪里?他已经对她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也许他只是等着由她来提离婚。“谢谢你。”宁欣由衷地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沈朗停顿一下说:“你最近瘦了很多,保重身体,伯母很需要你。”这一句话逼出了宁欣更多的眼泪,所有故作的坚强和伪装突然间就崩塌了,她隐忍着不断地啜泣,而沈朗轻轻地扳过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让她依靠着,感觉到她压抑的痛苦和悲伤。他那么怜惜她,有着一股子冲动要抱住这个哭泣的女人,但只是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有非分的念头。哭过一场后,宁欣的情绪稍稍好了一些。在母亲的面前她不敢这样的哭,她怕会勾起母亲更多的伤心。“你的衣服……”宁欣不好意思地说。“如果觉得内疚,以后有不开心的事就告诉我。”沈朗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你可是我最得力的下属,我不能让你对工作有所倦怠。”宁欣默默地点点头。她知道沈朗对她并不是单纯的上级对下级的感情,她是女人,她能感觉到他有些过度的关心,有时候回家她一个人无聊的玩电脑时,沈朗就会跳出来在MSN上跟她讲话。以前杨东泽在家的时候,她几乎都不用电脑,所有的时间都被杨东泽占得满满的,可自从公婆来了,杨东泽下班后的时间都属于了他们,她只能自己打发时间了。那天宁欣回家的时候,竟然发现母亲起床做好了晚饭,还把她随身的一些东西都给收拾好了,“今天就回去吧!妈知道你孝顺,但那边才是你的家,住久了你婆婆又得说了。”“妈,”宁欣故作轻松地说:“您就让我再住一阵子,等过段时间……”“不行!”母亲斩钉截铁地说:“现在妈只有你了,你跟杨东泽好好地过日子,妈才能安心!妈知道你日子过得不顺心,但谁这一辈子不是磕磕碰碰就过来了,我以前也嫌你爸没本事,但他这一走,我心里真是落了空。女人呀,有个嘘寒问暖的人才是自己的幸福。”“妈,再让我住几天,几天就好了!”这个时候的宁欣一来不放心母亲,二来也不想面对杨东泽。“我已经跟杨东泽说了,一会儿他就来接你!”宁欣知道母亲心意已决,也不想忤逆她的意思惹她生气,沉默了下来。两个人简单地吃了饭菜,宁欣把碗筷收了,又把房间收拾整理一遍,不断地叮嘱母亲要记得吃饭吃药,说着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父亲一走,这个家就空荡荡的了。杨东泽来接她的时候,当着母亲的面她什么也没有说。宁欣还专门去邻居家一趟,跟他们说让多帮忙照顾母亲,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了,平日里都很熟。宁欣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杨东泽离开,一出了胡同宁欣就冷冷地对杨东泽说:“你走吧。”“什么意思?”杨东泽盯着她问。“不明白吗?”宁欣漠漠然地说:“杨东泽,你还要装多久?”杨东泽一怔,知道宁欣终于要追究那晚的事了,“其实那天……”“杨东泽,我不想再听那晚的事,我现在只是告诉你,我们离婚!”“宁欣,你听我说!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离婚吧!杨东泽,让我们都留点脸面,好聚好散!”“我不同意!”宁欣讥诮地笑:“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你以为我是傻瓜吗?你就这样愚弄我!”“媳妇!”“不要这样喊我!”“我错了!”杨东泽急切地说:“媳妇,我知道是我不对,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可是我们之间不能够就这样轻易地算了,我也不能没有你!”“杨东泽,你不要搞笑了!”宁欣凛冽地说:“我们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回到以前吗?我做不到,我恨你!”“给我一次机会!”杨东泽抓住宁欣的肩膀,急急地说:“我承认那天晚上我跟方心妍在一起,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她喝醉了我送她回家而已!她跟我说她以前暗恋过我,她说了很多她为我做的事,我承认我一时鬼迷心窍,意乱情迷,我也承认我对她有好感,但仅仅就是这样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杨东泽!”宁欣悲恸地望着他:“你以为上床才叫出轨吗?你以为身体背叛才叫背叛吗?!你敢说你的思想里没有上过她!?”杨东泽一时语塞,语无伦次地说:“我只是,只是一时昏头而已!真的,宁欣,我爱你!我爱的人始终是你!”宁欣仰起头来,冷冷清清的巷口她仿佛还能看到以前杨东泽送她回来时的情景,他们牵着手腻腻歪歪地磨蹭着时间,眼看着快要到的时候他非要抱住她亲一亲,吻一吻。他就像个贪婪的小孩抱着她不肯撒手,总是让她哄了又哄才肯离开。每次他都是看着她走进家门口才会离开,而他们即使隔着月色也能感觉到彼此灼热的目光。也许正是因为他们曾经有那么美好的感情,她才不能忍受这份感情变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你知道我爸出车祸的那个晚上我在哪里吗?”宁欣流着泪说:“从你的公司出来后我回了学校,我觉得我们的感情最纯美的一段已经结束了,现在给我们彼此的是谎言,是虚伪,是伤害,又何必要紧抓着过去的那些不放呢?你喜欢方心妍,你大可以去追求她,不管你跟她是精神出轨也好是身体出轨也好,我都不想追究了!”“原谅我!”杨东泽想要抱住她,可是宁欣挣扎着不让他靠近。“你放开我,我要走了!”宁欣深吸一口气:“看你哪天有空我们去办手续吧,离婚的事先不要告诉我妈,这也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了。”“我不离!”杨东泽执拗的说,一时手足无措,他心里一急,竟然当街跪了下去:“媳妇,我错了,原谅我!我保证再也不会跟方心妍见面了!”宁欣回了家。虽然她心里还是对杨东泽的精神出轨耿耿于怀,但她却还是选择继续这段婚姻,毕竟他们之间还有着感情。那段时间,杨东泽对她特别地温存,常常会去接她下班,两个人在外面吃饭,然后去看电影或者逛街。他们恋爱周年庆的时候他还带她去怀柔玩了两天,两个人住在山上的度假村,那一晚杨东泽非常地卖力,他们同时达到了高潮,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杨东泽又缠着她要了一次。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融洽的夫妻生活了,前段时间宁欣对他很排斥,连带着在性爱上也不配合,每次好像都是他一个人起劲。这两天的相处让他们好像又回到了热恋时的感觉。虽然他们在努力地修补着他们的感情,但在与婆婆的关系上,却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善。宁欣回家没多久,婆婆就问她要存折看。宁欣知道她什么意思,就怕她把钱拿回娘家了,宁欣把存折丢在她的面前,冷冷地告诉她,这一次她父亲的事没有用她的钱,她母亲不要!杜孝珍有些讪讪地,看到宁欣理直气壮的样子又觉得不平,“你爸的事也不是我们造成的,用得着这样跟我们讲话吗?”宁欣听了心里直哆嗦,对婆婆是彻底地寒心了。她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除了必要的话外,宁欣从来不再主动跟婆婆说一句话,她们都用这种冷淡的态度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只是,在平静的下面,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