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余生请打扰

竺暖一直以来都在害怕失去。 大学四年真心的付出,却换来莫名被抛弃,她害怕再体会一次那种失去以后食不知味、夜夜惊醒的生活。她一直不愿改变,一直抵触新的美好。 踟蹰忧伤一贯不是顾世弈的作风。 他对她的第一眼惊艳,从来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或是她的逃避减少过,反而,他越来越懂她,心疼她。今生,大不了她离他追,她躲他觅。 竺暖想,她应该勇敢一点了。 她来到他面前,仰起脸:“天壤之别一直是阻挡我走向你的借口,但是,是你带我走出了过去的困境,让我——又有了心动的感觉。” 这话仿佛有电流,一下子击中了顾世弈。 他忽而伸手,紧紧把她揽入心口—— “竺暖,我一定不会放开手。”

作家 言七 分類 出版小说 | 19萬字 | 15章
第十二章 终究物是人非
很快,全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顾氏集团掌门人顾世弈好事将近,很快将举办盛大的订婚仪式。
竺暖是在去公司开会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的。这半个月来她深居简出,几乎和所有的新闻绝缘,现在听着整个部门所有人都在津津乐道,感觉像是在梦中。
“听说顾大总裁对他未婚妻是一见钟情的啊!”
竺暖心中酸涩,他也曾对她温柔耳语,轻声说出一见钟情。
“听说顾世弈求婚用的钻戒是私人定制的粉钻,价值连城啊!”
他的新女友应该不会像她一样愚蠢地把这独一无二的钻石拿去抵押吧?
“你知道吗,他们准备去大溪地拍婚纱照。全世界最美最浪漫的海岛啊,海上水房都是用透明玻璃建成,抬头就能看见星空,脚下就是珊瑚和鱼群!”
他也带她去普者黑看过星空,承诺与她拍出世间最美的婚纱照。
原来,他对人好的时候真的是竭尽全力,而忘记也会是那么轻而易举。无边的酸涩痛楚在竺暖五脏六腑里横冲直撞,她扶住胸口,心如蚁噬。
“开会了,都别八卦了。”主编笑着喊着大家,“顾氏集团总裁后天订婚,这可是旷世绝恋啊。竺暖,你去现场……”
主编看向竺暖,却发现她泪眼婆娑。
“你怎么哭了?”主编不解。
“感动。”竺暖抹掉眼泪,拼命压抑着反胃。分手是她提的,她有什么资格难过。
“主编,现场报道你换个人吧,我见证不了这场旷世绝恋。”竺暖接着道。
“为什么?这么好的素材、这么好的吸粉机会你不去?”
竺暖僵硬地笑:“顾世弈是我前男友啊,这种场景再次相见,我怕自己会去抢亲。”
主编“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好了,别闹,我知道顾总裁是你们的‘梦中情人’,突然订婚的确很让人怅然若失。”她拍了拍竺暖的肩膀,“但是这篇新闻太重要了,你的文笔最好,除了你别人不一定能弄出效果。就这么定了,后天你去现场,认真拍摄、好好宣传。”
最终,竺暖只能无奈应下。
订婚当天,会场的布置毫无意外地震撼了所有人。
一千平方米的大厅里,3D打印材料建造出半透明的古典宫殿,锐蓝和雾白的光线映照在宫殿上,特殊的材料让建筑看起来似实又如幻,好看得让人如置幻境。宫殿中央的巨大舞台雕刻着飞鸟环绕,周边鲜花繁盛,在静静地恭候着男女主角登场。
镁光灯闪个不停,所有媒体惊叹着,期待着看这个拯救了银河系的女孩是什么样子,能得到顾世弈如此青睐。
“竺暖曾说,她希望自己的婚礼能在鲜花盛开的宫殿中举行。”顾世弈站在后台,望着身前如梦境般的场景,薄雾笼上他的眼睛,“她会来吗?”
“她会来。”站在他身侧的南芷轻声回答,“我找人向她的杂志社打听过了。”
顾世弈低下头苦笑:“我真怕,怕她会再次拒绝我。”
“你为她建造了这么美的一座宫殿,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重新向她倾诉衷情,向她求婚。”南芷眼神蒙眬,“就算她曾经因懦弱而退缩,但今天,只要她来到现场,你们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南芷不信,会有女生逃得出这种深情,也不信会有人真的放得下顾世弈。
连她,在这个男人无人能抵抗的吸引力中,奢望的,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名字和他出现在一起,看到那铺天盖地的新闻,就仿佛真的要与他订婚了。
真是场镜花水月的美梦啊。
南芷明白,真心深坠爱河的人,都是没有理智的。
竺暖很晚才来到现场,她茫然立在人群边,看着眼前的梦幻,突然丧失了举起相机的力气。渺小如她,很快被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司靖尘看着电脑上铺天盖地关于顾世弈订婚的直播,皱了皱眉头,他拿起电话拨给竺暖:“你在哪儿?”
竺暖周围嘈杂,断断续续各路新闻主播的声音通过电话模糊地传过来,司靖尘当下了然,一下子从座椅上站起来:“我现在去找你!”
另一边,婚礼后台。
顾世弈手机铃声响起,林泽发来消息:“顾总,六号无人机在现场拍摄到竺暖小姐,舞台下面偏外侧十一点方向。”
顾世弈看向身后的监控屏幕:“好,继续密切关注,按原计划进行。”
荧幕中,竺暖那道熟悉的身影落到顾世弈的眼里,似一道夺目光芒。顾世弈的手心生出细密的汗,他走上舞台,看向十一点钟的方向,在现场寻觅着竺暖。
顾世弈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她来了,他的竺暖还是为了他来了,她并不是完全忘了他。
南芷提着裙摆,跟在顾世弈身后上台。此刻的顾世弈笑容耀眼如星芒,南芷美如童话,这幅情景落入大家的眼中,像催化剂一样加速了人群的沸腾。
与此同时,司靖尘奔至订婚现场,在沸腾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静默的竺暖。
竺暖怔怔地看着台上,身形飘摇,被人流挤得像一株飘摇的水草。
前不久,那个光芒万丈的顾世弈也对她温柔如斯,眸色清亮地承诺带她穿上婚纱,转眼间却站在万人中央,与他人执手一生。
在无数的炽白闪光中,竺暖仿若在这一瞬尝尽了足以置她于死地的伤心欲绝,渐渐地,肤色苍白如雪。
“小暖!”司靖尘挤到竺暖身边把她揽入怀里,紧皱眉头轻唤一声,将她带离人群,却看见刺眼的鲜血顺着她的腿缓缓流下。
司靖尘惊惧的声音乍然响起:“竺暖!”
竺暖小腹疼痛如绞,靠着司靖尘的肩膀寻得一丝支撑后,便没了意识。
她真的很疼很疼,一倒下去,像是飘浮在了云端,再也不想起来。她以为自己能做到波澜不惊,还是不行啊……
司靖尘抱着竺暖冲出人潮的这一股逆流引起了骚动,很快吸引了正在寻觅竺暖的顾世弈,他远远看见,心底蔓延出一丝恐慌,笑容瞬间褪去,所有关于求婚的计划都被抛之脑后。他跳下台子,在惊诧的人群中迅速跑了出去。
到达医院时,见司靖尘一个人站在手术室门口,顾世弈强自镇定地问:“竺暖呢?发生什么事了?”
司靖尘缓缓侧目看着他,平日里惯常清冷的眼眸剧烈地波动着:“你平日行事不都是很低调的吗?这次阵仗搞得这么大,是生怕竺暖看不见你离了她后,过得有多好?”
这时,医生匆忙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过来签字。”
司靖尘率先冲过去,迅速签好,抓住医生紧张地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摇摇头:“病人情绪波动太大,孩子保不住了。好在只有两个多月,对母体伤害有限。”说完转身进了手术室。
顾世弈如被五雷轰顶,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孩子……两个多月……
顾世弈开口,嗓音颤抖嘶哑:“我的孩子吗?”
“你、说、呢?”司靖尘手指骨节握得嘎吱作响,连冷笑都吝啬给他,“在竺暖准备把你的孩子生下来独自抚养长大的时候,你都做了些什么?”
顾世弈怔忡了半天,突然发疯般跑过去拍打手术室的门,喊得撕心裂肺:“让我进去,竺暖!竺暖!”
路过的护士和医生大惊失色,用力阻拦着他。
“你们让我进去—— 让我进去看看她!”
顾世弈无力地望向手术室里面,此时竺暖躺在冰冷的床上,长发散落在雪白的枕头上,疼痛伴随着绝望一波一波地向她袭来。
没有了,最后一丝与顾世弈的牵连也没有了……
急救室外亮起的红灯转灭,竺暖被推着从里面出来。麻药褪去,她在病房里悠悠转醒。
“小暖。”顾世弈握紧她冰冷无力的手,见她醒来,战栗地盯着她,“我们还会有的。”
竺暖还是疼得无法动弹,看着双眼通红的顾世弈,她说:“你走吧,不要让你的未婚妻等太久。”
那么别出心裁的订婚现场,那么得天独厚的一对,她光想着,都心如刀绞。
顾世弈拼命地摇头,心痛得仿佛要死掉,紧握着她的手难以自抑地颤抖着:“我只要你。”
竺暖的眼睛里是一片清冷的灰色,看着他,缓缓地说:“是我不要你了。”
有人说,时光是一切的终点,亦是一切的起点。在冗长的岁月里,无数人在身边走走停停。
而竺暖,在没有希望的年岁里,在顾世弈知道或不知道的光阴里,却依然从未停止过爱他。
哪怕荒谬如瀑布逆流而上。
哪怕绝望如星辰陨落大海。
三年后。
顾氏集团顶层的办公室里。
“地产行业还能不能持续爆发我不知道,证券行业牛短熊长的格局会不会改变我不知道,但我所能确定的是,在这个时代,越来越多的岗位会被人工智能代替,但精神力量却无法被任何东西替代。青芒不仅是一个优质的创作互动和个性化推送阅读平台,还专设一栏为大家挑选了全世界范围内最优质的书籍和文章,在这个知识迁移信息爆炸的时代,我们可以让很多人对阅读的选择不再迷茫。”
竺暖有条不紊地说着,把手中的策划方案递过去:“这是细节文案,您过目。”
顾世弈接过文件在手中把玩,却并没有翻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想法很棒。不过,我拒绝投资。”
竺暖低头浅笑,把文件拿了回来:“好的,再见顾先生。”
“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就想拿到融资,哪有这么容易的事。”顾世弈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响起。
竺暖回眸,安静地看着他。
她没想到,青芒融资的第一个阻力竟是来自顾世弈。她明明与很多投资方约好了面谈,最后他们却不约而同地都爽了约。她千方百计地打探原因,得知竟然是顾氏集团在明里暗里地给予他们拒绝青芒的指示。
而后,她收到了顾氏集团的邀约。来到公司后,面见的不是投资部,而是他。
他来亲自拒绝她。
就算她曾经和他有过感情纠葛还误了他的订婚,他又何必与她小小的青芒过不去。
竺暖淡笑:“顾氏这么大的集团,两千万的投资,投资部应该能直接做决定,用不着惊动你吧?你不过就是想让我过来看看,你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为我孤注一掷的顾世弈了。我已经看到了,所以,何必多浪费口舌。”
说完,她很快消失在办公室门前,只留下一抹美丽而清冷的影子。
顾世弈缓缓起身,长久地凝视着那扇将竺暖背影隔绝在外的门。
她的变化很大,当年那个清甜动人的少女在她身上已然找不到痕迹,泰然处之的成熟与自信却依然让她美得纤尘不染。
没想到三年后会是以这样的形式相见。
消失了三年的她,刚一出现便迅速成立了青芒文化,推出青芒读书App。前期推广取得不菲的成绩后,便开始找各个企业谈融资。
他从中作梗,让企业把她拒之门外,然后向她抛出橄榄枝,逼得她只能来顾氏集团,没想到她一句话都不愿与他多说。
顾世弈自嘲地笑了笑,拨内线给投资部:“青芒文化要的两千万融资批过了,尽快把合同签下来。”
他怎么可能真的拒绝她,他期冀的,不过是能多见她一眼。
两天后,林泽却来汇报:因为司靖尘的推荐,安南证券准备给青芒文化发行两千万的企业债。以一博投资的信誉为保障,这个债券会非常容易卖,不再需要顾氏的融资了。
顾世弈听完后眉心皱起,忽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伸手一挥,桌上文件水杯悉数落地。他按着太阳穴,隐忍而又愤愤道:“去把青芒文化发行的企业债全部买下!”
果然,他在她的生活里还是这样无足轻重。
三年前,她不负责任地走了,带走了他生命中的所有阳光,而如今,又若无其事地回来,依旧那样云淡风轻。
就像,从没爱过一样。
作为青芒文化的创始人加CEO,竺暖尤为尽职尽心,每半个月都来顾氏集团向她的债权人汇报公司的发展情况。每次汇报完半个字都不多说,鞠躬走人,态度毕恭毕敬,礼仪完美周到。
顾世弈几乎每次都想逼问她是不是没有心,为什么要这么明确地划开距离,为什么要比陌生人还要疏离。
这天竺暖刚走,顾世弈如往常一样一脸冰寒,不知道第几次想干脆把青芒的企业债折价全部卖掉算了,也好过像现在这样见一次恨一次。
林泽犹豫着汇报:“竺小姐今晚会出席云水酒店的一个酒会,就青芒阅读明星和音乐推广的板块,去和几个传媒公司谈合作。”
顾世弈听闻,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真是长能耐了,这么声色犬马的地方也敢去。”
晚上,竺暖一出现,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一双晶瞳流光四溢,一袭白色长裙妙曼生姿,绝丽容色不可方物。她仿若不自知地顾自前行,繁复的水晶灯在她身上洒落一身光芒。而她,比光芒还夺目。
远远望着的顾世弈眼眸暗了暗,身边被惊艳而倒吸气的声音不绝于耳。
“没想到青芒文化的CEO竟是位绝色佳人,失敬失敬啊。”竺暖一入场,星浩传媒的王总就端着酒杯向她走来,手自然而然地抚上她的腰。
竺暖不着痕迹地扭身躲开,在王总眼里却是别具情趣,他笑道:“这绝色佳人害羞起来,还真是独具风情啊。”说罢,又搂上她的肩。
环顾四周,竺暖发现不少男人目光反复流连于她身上,有的甚至带着一丝轻佻。她心间生出一丝不快,收回目光之时却看见遥遥闲坐于一旁的顾世弈,一瞬的惊诧后下意识地向他发出求救信号。而顾世弈嘴角微扬,嘲讽的意味更浓,手指轻叩酒杯丝毫不动,半分来救场的意思都没有。
竺暖轻呼一口气,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
只能自己周旋的竺暖好不容易脱身,刚松了一口气,那边新美传媒的李总又拿着酒杯过来,觥筹交错间,手不自觉地握住她的纤纤玉指,反复婆娑。
竺暖一阵反胃,正想着如何脱身,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揽上腰肢,硬生生地把她拽离李总三尺远。
李总被人打断了兴致正要发火,一看来人是顾世弈,瞬间噤声。
竺暖抬起头来看向顾世弈,他本想训谑几句,可她身上传来的浅淡香气让他一阵心悸。
那么熟悉的味道,仿佛缺失了千年。
揽在她腰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怀中的温软,眼前的娇颜犹如罂粟般让他沉迷。顾世弈屏住呼吸,眸中的惊世温柔一闪而过,下一秒,便如疾风劲雨一样,吻上她的唇,撬开她的贝齿,深入探索,痴缠沉溺。
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喧天。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看着璀璨灯光下的一双璧人,所有蠢蠢欲动的人心下了然,竺暖不是他们能染指的姑娘。
酒会后半场,竺暖项目谈得一路顺畅,再无人敢骚扰。
结束后,顾世弈把竺暖送回家楼下。
“以后,这种场所还来吗?”
“不用你管。”
“我不管?”他的嘴角勾出一丝讥诮,眼神清楚明白地传递了他后半句懒得说出的话。
今天如果他不管,她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回到家。
“下车。”他扭过头冷冷道,不再看她一眼。
“竺暖姐,这是刚才顾氏集团送过来的。”一大早,竺暖的助理安小宁就送来了一份文件。
竺暖打开,翻看后脸色突变,竟然是一份收购青芒文化的合同。顾世弈已经签好名,只在她的签名处留白。
“这是怎么回事?”竺暖跑到顾氏集团,把合同扔在顾世弈面前。几个月来,她脸上精心维持的完美表情终于出现裂纹。
“如你所见,我要收购青芒文化。”
“为什么?”
他望着她,眼眸幽深:“一个女人如果太美,尤其是在她不知道自己这么美的情况下,去谈项目,是很危险的。”
“我不同意!”
“不同意?”顾世弈轻哂,“就算司靖尘能无数次帮你发企业债又能怎么样?我不要的,谁敢接手?”
他把合同翻到签字那一栏,扔到她面前,逼视她:“签字。我给的收购价格不知道是你公司估值的多少倍。被收购后你专心做你的决策写你的文章,数据分析、项目签约、市场推广都会有集团的专业团队帮你完成。这场交易谁赔谁赚,一清二楚。”
竺暖惊愕地看向他,他竟是这样周全地为她考虑的,她还以为他要——
是她太狭隘了。
顾世弈看着竺暖不断变换的眼色,慢慢靠近她,眼眸转凉:“你是怎么想我的?”
“不择手段打击青芒?还是—— ”他冰冷的气息逼至她耳畔,“把你禁锢在身边不让你好过?”
竺暖抵住他即将逼近的身子,尴尬地扭过头:“你已经订过婚了,别这样。”
“昨天在酒会上你为什么不这么说?”顾世弈抓住她的手指,“我对你而言,是不是有价值的时候就加以利用,没价值的时候就弃而远之?”
“不是……”
“那是什么?”顾世弈突然愤怒,一把甩开她的手,“竺暖,你当年如果来质问我一句、见我一面,就不会有那场可笑的订婚!我在赌,赌你看到那铺天盖地的新闻会不会在意我会不会来挽留我,我还真是高估了自己。”
他想起那场闹剧中他们失去的那个孩子,握成拳的手抵在桌子上死死支撑着他的身体,直至无法维持,才无力地坐回椅子里,闭上眼睛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低沉:“把合同签了,回去吧。”
出了顾氏集团大楼,竺暖抬起头望向天空,努力地不让自己的眼泪滴落。那场订婚,同样也是她心中无法散去的伤痛。
青芒被收购后,搬到了顾氏集团的大楼里,宣传和资金上没有了任何的后顾之忧。可那天被勾起的回忆却让竺暖郁郁寡欢,连着好几天,她都有些精神萎靡。恰好她新书的封面和青芒阅读新一期专题关于海洋的图片还没有着落。她想干脆趁这个机会去海边一趟,转移一下思绪,抚平心底越发酸痛的伤痕。
定好行程后,给顾世弈发了个邮件简单汇报了一下,竺暖便收拾行李拿着单反相机走人。
北京时间上午十一点到达马尔代夫首都马累,一下飞机,一股热带海洋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全世界最大的珊瑚岛国,由上千个小岛组成,竺暖订的是白马兰德利岛,上岛还需从马累转机。从转乘的水上飞机俯瞰望去,海面上的一个个小岛犹如珍珠般铺洒在印度洋上,像一颗颗希望的种子,让竺暖心中阴霾散去,不由自主地期待接下来会邂逅怎样的美景。
一下飞机,竺暖便被一片海阔天空的景色震慑,近处是晶莹剔透的浅碧,远处是无边无际的蔚蓝,倒映着白得发光的云朵,细波微浪,美得宁静而辽远。
直到热情的工作人员帮她办理入住,她才从美景中回过神来。平静了一下悸动的心,她浅笑着递上证件。
她在岛上一共订了三天的房,一晚沙屋两晚水屋,首先入住的是沙滩别墅,别墅被茂盛的植被和高大的百年棕榈环绕着,营造出一个葱茏迷蒙的私人世界,紧连着卧室的就是巨大的私人泳池和沙滩,明亮宽敞直通大海。
竺暖再次惊叹,在二百多平方米宽敞的房间里细致观赏,轻声拍摄,好像生怕声响大一点就扰了这一片绝世之境。
她从沙滩不知不觉间绕进了海岛上葱郁的植被群,不少奇花异草生在一起与风缠绵絮语,给海岛增添了不少灵气之美。她走在其中,清透气息扑面而来,忽觉自己如置深林幻境。
“竺暖。”
司靖尘的笑颜突然入目,他站在她身后的阳光里,如同温润有方的和田玉。
竺暖惊诧:“这么巧?”
“不巧,”他从银色的细沙滩中走向她,举起相机拍下这一刻的美好,“我故意和你订了同一个岛。”
此刻,竺暖的长发被风吹起,娇柔动人的花瓣飘落。她微微笑了起来,颜色倾城。
午后。
与海连接在一起仿若无边的泳池清澈透明,在阳光下微光闪闪,换上了泳裤的司靖尘一跃而入,修长身材在水中沉浮,打散一池波光。
“没想到你看似清瘦的身材竟然这么好。”坐在一旁的竺暖赞叹,“给我们青芒阅读软件做一个专访好不好?今年一年的粉丝增量目标做你的一期就有望完成了。”
司靖尘笑,有粼粼水波在他眼中飘荡开来:“好。”
这个笑瞬间被竺暖精准地拍摄下来,天高云淡、海天一线的碧蓝里,如画的一人,用风轻云淡的笑容与风景相映生辉。
竺暖拿着相机啧啧调笑他:“这算不算‘男色’当前啊?”
“别闹。”司靖尘爬上泳池,走过来轻拍她的脑袋,“专访还做不做了,不然我就要反悔了。”
“马上!”竺暖收起相机拿出笔记本,转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容,又赶忙用手捂住眼睛,“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我可不想看这幅美男出浴图啊。”
司靖尘再次忍俊不禁。
等到专访做完,已是日落,大海的颜色慢慢地由淡转暗,映出点点星光。司靖尘的眼睛里映出薄薄的晚霞之色,覆盖了眸中所有情绪。
两人一起去了一家名叫The Deelani的餐厅吃晚饭,餐厅坐落于海边露台,风景独好。服务员端上马尔代夫最新鲜的海鲜料理,每一盘都精致美丽。
推杯换盏间,只饮浅浅两杯红酒,竺暖的脸色已红成了桃花,露出这三年以来少见的娇俏轻松。
“司靖尘,谢谢你。”
这三年,如果没有他,不知道她能不能顺利走出那个心坎。
失去孩子后,她开始怕见光,怕看见孩子,怕见到所有有关欢乐童真的事物。同时她开始自闭,不愿和任何人交流说话,不想见到任何熟悉的人,害怕给别人带来伤害,同样也受不了任何一点刺激。
她想离开,却不知道去哪里。
司靖尘知道她喜欢文学,大学报选金融专业并非她所愿,便安排她在他母亲教授的大学里旁听汉语言文学,并请来了他当年的心理医生,为她开导治疗。
竺暖一度以为,她一生都不会再有希望了。而司靖尘,却每日陪伴着她。
整整三年,她才走出心结,才有勇气走出学校大门,开启自己新的人生。
隔着温暖的灯光,司靖尘脉脉看向她:“你我之间,不用言谢。”
她帮他走出一场心魔,他亦陪她释怀一段过往,虽然方式大庭相径,但也算殊途同归。这些年一路走得千转百回,他们两人到现在竟成了挚友,竟能比之前更安心地相处和信任。
竺暖目光微微上移,静谧的夜空银河和大团的星云清晰可见,她在星光下仰起脸对他笑,一双眼眸亮得好像要溢出水来,美好的面容就像是月色里盛放的昙花。
这一瞬间,让司靖尘觉得,她还是大学时给予他无限温暖的竺暖。
可终究,已物是人非。
司靖尘约了竺暖去海里浮潜。
拿到浮潜工具时,竺暖不乐意了:“水母衣怎么这么难看,能不能不穿?”
司靖尘说:“珊瑚虫都是有毒的,被划伤可能一个月都好不了。而且面罩一戴上,正好掩饰了你无知又无赖的气质。”
“喂!”竺暖忍不住“扑哧”一笑。
司靖尘把水母衣放到她手里,潋滟的水光在他脸上流过,笑容鲜明得令人侧目。
“听话,快去换上,我等你。”
浅水区里,成群的热带鱼和五颜六色的珊瑚在穿透海水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一入海,竺暖就被这一片不同于宁静海岸的繁华所吸引。
原来海底是另一片蔚蓝无际的天空。
深邃的蓝吸引着竺暖向前游去,可出了浅水区深不见底的海域又让她心生胆怯。原地踟蹰间,司靖尘那双指骨分明的手牵起她,带她游向前方。
深水区里生物种类更加繁多,身体晶莹剔透的水母、憨态可掬的海龟、艳丽缤纷的海葵,还有大片的鱼群把他们包围,友好地在他们周身转着圈。
竺暖流连忘返,这一片片生长了上万年的珊瑚礁,像是一座座无与伦比的海底城堡,隐藏了无数不为人知的美丽。
不知不觉间,竺暖想更深入地往前探索,却被司靖尘拉出水面。摘下面罩,他望着她笑:“再往前去,就可以开启寻找鲨鱼之旅了。”
竺暖回头,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游出了很远。她环顾四周茫茫的大海,心生畏惧,赶快往回游。
“你还是怕水。”司靖尘眸光柔和,揽着竺暖的腰带着她往岸边靠近。他想起大二他教她游泳的那个夏日,无论他教她多少遍,一旦他放开手,她便立刻像是孤立无援的溺水者,惊叫着扯住他。
他教了很久很久,最后以她套着游泳圈在水里漂浮了一下午而告终。
此时今日,虽然已经进步了很多,但她还是她。只是那一年的少女,是谈着笑、伴着风,永远不怕没有明天。
浮潜结束后,竺暖去换了房间,从沙滩别墅换入了水上别墅。走过海上的木制浮桥一入房门,明亮落地窗前的绝美大海便跃入眼睛,房间三百六十度被大海环绕,让她不会错过阳光下任何一刻美丽的印度洋。
竺暖再次被惊艳得不敢呼吸,在这乐不思蜀的地方再待上几天,她怕是连家都不想回了。
下午微风和煦,阳光浅暖。
竺暖和司靖尘坐着玻璃底的小船漂在海上,果冻般的海水清澈到过分,远远看去,小船仿佛在水面上空悬着,童话一样。
海底的珊瑚和奇珍鱼群透过船底清晰可见,再往海洋深处划一些,甚至能看见靠近岸边游动的温柔的斑马鲨鱼。
“马尔代夫跟你想象中一样吗?”
听司靖尘这样问,竺暖把目光投向无际的大海深处。
“十六岁那年,我去了趟三亚,站在蜈支洲岛,以为那就是水天一色的极致。二十六岁的今天才知道,原来世间真的有这样我穷尽所有想象也想不到的景色。”
听她说着,司靖尘侧过脸,不知不觉间,脸颊越来越靠近她的樱瓣粉唇。
竺暖说完,回头一惊,她偏开脸,不动声色地拒绝了司靖尘的吻:“靖尘,你知道我……”
她每一次催眠治疗,司靖尘都在一旁,她对顾世弈的用情之深,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明白。”司靖尘失控的情绪瞬间收回。
遥远的天边渐渐出现层层晚霞,漫天的绚丽伴着水光十色美得惊人,他的眼中映出了浅浅霞光。
“谢谢你还记得白马兰德利岛。”司靖尘的声音被风吹得散开。
在大四竺暖生日时,他与她相约以后要一起去马尔代夫看大海。马尔代夫上百个可去的岛屿,他们一个一个地筛选,最后选中了这个把现代化视觉空间和原始海域融为一体的海岛。
这是当年在一起时他对她的最后一个承诺。不曾想过,斗转星移,此生真的有机会能一起同游。
竺暖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没有回话。
晚餐后,司靖尘把竺暖送至她房间门口,淡笑着告别后他才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刚回屋子,竺暖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敛,便被惊得凝滞在唇边。顾世弈站在窗边看着她,黑暗的眼神如深渊一样要把她吞噬。
“因公出差还有时间谈情说爱,你就是这么敬业的吗?”顾世弈说着,一步一步逼近竺暖,修长干净的手指赫然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一边对我欲擒故纵,一边和司靖尘旧情未了?”
竺暖皱眉:“我没有。”
“你当我是瞎了吗?”
他那么清楚地看见司靖尘吻在了她唇边。
司靖尘吻在了她唇边!
怕她一个人在异国不安全,处理完所有紧急工作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坐八个小时的飞机赶过来陪她。谁知一上岛就看见夕阳余晖下,一对才子佳人情深似海的画面。
顾世弈慢慢地收紧手指,竺暖因痛挣脱开来,却像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他暴怒着将她扛起摔到床上,噬咬她的脖颈,强势地吻掉她所有的抗拒。
“不要这样。”竺暖哀求着用力推他,眼泪汹涌而下。
顾世弈擒住她挣扎的双手扣向头顶,炽热的身躯贴紧于她,动作仍没有半分停歇,全然不管她的痛苦,在她身上反复地游走。
竺暖被钳制住,被迫地承受着,唇齿之间逸出痛苦的呻吟。
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对她的渴望伴随着恨意滋生蔓延,喊出压抑在心底多年的痛:“为什么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他从未像今天这么疯狂暴烈过,像是要把滔天的怒意全数发泄在她身上:“你是铁石心肠吗?故意消失,让我哪儿都找不到你,如果不是知道你还活着,我连去死的心都有!”
竺暖被撕扯得意识涣散,全身绷紧,额头上的汗如瀑般落下。
“疼……”她哀声低喊。
顾世弈身形一顿,克制着起身,撑起胳膊看着她咬紧牙齿战栗又痛苦的神色,忽而眼中又生出一股怜惜,玉色的手指轻拂过她脸上的泪,吻上她被咬出一排齿印的唇,细致而浅淡地引诱着。
骤然的疼痛渐渐被一池春水般的柔情化解,惹得竺暖不由自主地迷乱轻呓。然后,他一点一点地蜿蜒而入,一寸一寸地把她抛入天堂。
这一夜,他对竺暖毫无克制、不断索取,仿佛只有这样紧紧地贴合在一起,才能找到地方安置这么多年无处安放的心。
被折腾得精疲力竭的竺暖终于沉沉睡去时,天已快至黎明。
顾世弈拉开窗帘,走到建在水上的临海露台,看着暗淡下去的星辰,没有丝毫困意。
他害怕一闭上眼睛,她又会像梦一样消失不见。三年前,她就是这样不见的,仿佛是一眨眼,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竺暖刚失踪的时候,他在监控里只查到她独自坐电梯到医院车库,而车库里面和车库出入口的监控那天恰巧坏了。
她上了哪辆车,去了哪个方向便无从得知。
之后,他查遍了火车、汽车、飞机、地铁等等有记录可寻的交通工具,也没有她半点儿的痕迹。任他怎么苦苦哀求,她父母始终对她的去向闭口不提,他派人守在她家门口,一直未发现她的蛛丝马迹。他去寻找楚楚、程悠悠、舒安等所有和她有关联的人,依然一无所获。
之后,他甚至开始监控竺暖的银行卡和各种支付工具,只要她有消费,只要她使用身份证,他就能立刻得知。
可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却依然找不到她的任何痕迹。
找不到任何生活痕迹意味着什么?午夜梦回时他突然惊醒,半夜去砸开警局的门,疯了一样去查她的生死状态。得知她并没有被销户,她还活着的时候,他在寒冬深夜里站在警局的办公室里觉得恍如隔世。
他徒有通天的本事,却无法找到她的一丝痕迹。
直到两个月前,林泽打来电话告诉他,在临西广场地铁口碰见了竺暖。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在办公室里重新看到她那一瞬间的心跳如雷,让他几乎话不成形,几乎无法呼吸,用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没冲过去把她紧紧抱住。而之后,他却突然变得胆怯,变得不敢靠近。
失去的感觉,此生他再也无法承受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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