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琛并不知道,自己高中的那点“小秘密”已经被抖露得一干二净。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原本的打算是早两天过来,陪易书月在南城玩,但项目临时出了变故,投资方扩张速度太快导致资金链断裂,连带着他们的项目也被迫叫停,只能临时更改方案。易书月制定的南城游玩计划就这么白费了。宋琛已经做好了哄易书月的准备,结果易书月知道这件事后,没发半点脾气,还贴心地安抚他说不急,可以先忙自己的事情。回完宋琛的消息,易书月坐在床上沉吟片刻,从通讯录里翻出李悦的号码,打了过去。第一个电话,响了一分钟后自动挂断。李悦没有接。易书月也不恼,她侧过脸,望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乌云压昼,遮盖住大片天光,她再次按下拨号键。天气预报说南城今晚会下暴雨。印象里,她离开南城那天,也是一个暴雨天气。第二个电话响到近乎挂断,那头才接听,背景音极其嘈杂,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和各种各样的人声,不难判断出她现在在哪。“月月?”嘈杂的环境音里,李悦的声音听起来不算清晰,像隔了层雾,“怎么忽然想到给我打电话了。”“悦悦,我到南城了,有空出来见一面吧。”易书月一如既往语气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昔日最好的朋友,在的地区和圈子不一样,时间一长,好像都不可避免会落到陌路的下场。“你已经到南城了?”电话那头,李悦的惊讶毫不掩饰,“我以为你聚会当天才过来。”“本来是这么想的。”易书月轻声说:“有点忍不住。”忍不住想问清宋琛的事情,想问她究竟有没有真的把她当作过最好的朋友,也怕自己忍不住,毕竟同学聚会那么多人,她不想闹得太难看。“今天吗?我现在在酒吧。”李悦说,“回去应该会晚,要不改天吧。”易书月垂在身侧的手松开又收紧,重复了很多次,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做了决定。“你告诉我酒吧地址吧,我来找你,刚好我还没去过南城的酒吧。”不知是过于信任她,还是笃定易书月对她不会产生危险,李悦很快就给她发来了地址。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雨云堆积在一起,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易书月翻了把黑色遮阳伞出来,内里是个棕色泰迪熊头的图案。这间房子她六年没来过了,但有请阿姨定期打扫,卫生并不算太差,旧物也没有人动过。她喜欢买遮阳伞,可以遮阳也可以当雨伞用。这把伞是她和李悦一起买的,相同款,李悦的那把是个金色泰迪熊头。当时她们在商场逛街,外边突然下起暴雨,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去杂物店里买了两把伞,还相互责怪对方出门前不看天气预报。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总不能活在回忆里。易书月打车到酒吧,李悦提前出来,在门口边玩手机边等她。她今天穿了条红色吊带裙,外边套着件针织大衣,脸上化了浓妆,高中的青涩已经被成熟取代,看不出从前的影子了。“悦悦。”易书月问,“穿这么少不冷吗。”听到她的声音,李悦放下手机,视线在她身上转了圈,最后落到她手上的黑伞上。“还好,习惯了就不冷了。这把伞你还留着啊。”她随口道,“好可惜,我的那把四年前被风吹折了,我们买伞的那家店也关掉了,换成了家烤肉店,有空可以一起去吃。”“……”“月月,好久不见了。”李悦抬眼,望着她,扬了扬唇角,“我猜,你来是想问我宋琛的事情吧。”心事骤然被戳中,易书月神情微不可察地滞了下,好不容易伪装出的淡然像个被戳破了洞的气球,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朝夕相处两年,一起挨过骂,一起偷偷翻墙拿外卖,她负责翻墙李悦负责盯梢,她知道她关于宋琛的一切少女心事,一同分享喜悦和难过。“不要摆出这么惊讶的表情啊。”李悦不由得失笑,“很难猜吗?而且你真的很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有什么事全写脸上了,以前这样,现在也这样。”“别在门口站着了,看起来好傻,跟我进去吧,你应该还没见过我现在的朋友。”如果正常发挥的话,她的文化分加上艺术分,是能够上南城一本线的,可惜李悦高考失利,最后只去了一个普通二本,被重男轻女的父母骂了一顿,差点把她赶出家门。好在她底子好,素颜就是个小美女,化妆技术跟上来以后,现在在视频平台做美妆博主,自己租了个房子住,偶尔接点广告,也逐渐有了笔不菲的存款。收入上来以后,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赚的,还定时给家里打钱,她父母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不少。这些都是去卡座的路上,李悦和她闲聊提到的。她的朋友圈从来不会发负能量的东西,展露出来的都是光鲜亮丽的那面,易书月以前只听郑琴提过一嘴李悦父母重男轻女的事,让她多关注一下,但李悦没有告诉她,她也就没好意思主动过问别人家事。“拥有一切的人是很难和什么都没有的人真正共情的,许多人所谓的共情,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李悦耸耸肩,翻了个白眼:“毕竟用嘴说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卡座是十人座,除了李悦还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应该是某个男生带来的女朋友,看着就很乖,孤零零地坐在最边上,看着其他人热火朝天地玩骰子。李悦带着易书月过来,几个男生不约而同看直了眼。刚输了骰子,被罚了杯酒的男生脸都喝红了,竖起大拇指:“可以啊悦悦,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正的朋友?”“是啊,这你可不得自罚一杯?”另一个男生笑嘻嘻地接话,顺便给李悦倒了杯酒,“这种美女不早点带给兄弟们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