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书月愣在原地。她的眼底很亮,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那一杯果汁酒精含量本就很低,很快被夜风吹散了大半,宋琛突如其来的告白打得她措手不及,甚至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她听见他沉重的叹息。“你想听我说什么呢。”周遭寂静无声,宋琛的声音显得淡而远。他是一个内敛的人,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注定了他没法像易书月那样热烈坦诚,尽管现在很努力地在去调整,可性格这种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夜色遮住了他的脸,宋琛站的位置背光,月光只照亮了他的头顶,易书月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想,即使能够看清,多半也是平静无波的。“有些事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告诉了你也没有用,只会多一个人一起苦恼。”宋琛叹了口气,“我只希望你能无忧无虑地陪在我身边,不要有那么多压力。”他能够独自解决的,不想也不需要易书月来烦心。易书月用力抿了抿唇,总觉得他在把她当成小孩子看,正想开口,宋琛似乎料到了她在想什么,先一步打断:“不是觉得你没有用,你和我在一起,为我提供的情绪价值,比什么都重要。”他不喜欢热闹,不喜欢家里多出各种各样的色调,也不喜欢自己的安排被打乱,他喜欢一成不变的干净,简洁明了,一个人也很好。但如果做这些的人是易书月,一切都变得容易接受了起来。睡醒发现身上挂着一个人,从各大不知名商店淘来的奇奇怪怪的装饰品,柜子和冰箱里堆满的零食饮料,连沙发上的抱枕都不带重样的。他只是喜欢易书月而已。易书月在他身边,为他带来的烟火气,才让他真正觉得自己是个人,而不是工作机器。“可是我也想了解你啊,我也想为你分担一些啊,哪怕我真的什么都不能做,你以为无忧无虑就是真正的开心吗?”“我不想再这样了。”易书月咬住唇,“好像全天下都知道你有多喜欢我,为我做了多少,只有我不知道,还跟个傻子一样天天难过。”“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要走吗?我就是想气你,想看看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找我,对,很幼稚,但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也不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单纯嫌我太烦,所以应付一下。”宋琛捏了捏额角,无奈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要是随便一个缠着他的人他都同意,易书月也不会成为他的初恋,而他的恋爱经验也不至于匮乏到近乎贫瘠。“那我怎么知道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易书月越说越委屈,上头起来甚至开始语无伦次,眼泪也一个劲儿地往外冒:“你问我为什么不和你好好谈谈,我他妈也要脸的好不好?我天天问你喜不喜欢我你从来不回应,消息也爱理不理的,也不喜欢亲亲抱抱,我还要和你谈什么啊,谁知道你会不会谈着谈着突然来句要不我们还是分了吧。”在易书月的世界里,只有她甩人的份,没有被甩的份。宋琛最见不得她哭,听见她的抽泣声,立刻走上前把她揽进怀里,指腹轻轻擦去她的泪,感觉她身体还在一抽一抽地抽搐,心疼地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好了好了,都怪我,我的错。”“那也不至于。”他这么干脆地认错,易书月反而不适应了,连忙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我确实也不够信任你……刚结婚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想报复我,还想着捞一笔跑路。”宋琛被她逗笑:“你还敢承认。”他忽又想到什么,“如果我没有拉着你结婚,你会不会回来找我?”“不会。”这点易书月回答地很快:“可能会觉得遗憾,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二十三岁的易书月没有资格责怪十七岁的易书月,她既然做了决定,就会承担这个决定带来的所有后果。感受到抱着自己的男人气压骤然降低,易书月哈哈两声,连忙转移话题:“那你当时有没有找过我嘛。”“有。”宋琛说:“我还怀疑过,你是不是被人绑架了。”什么行李都没带,一个大活人好端端地没了踪迹,他下意识想到她是不是出了事。所以得知她是转学离开,他第一反应不是难过,而是庆幸。还好她没事。彻底把以前的事全部说开,再也没有任何顾虑,易书月心情前所未有地爽快,感觉身体也没了醉酒的疲惫,轻飘飘的,甚至想绕着停车场跑上几圈。结果自然是被宋琛拦下,一把塞进车里。易书月眨了眨眼,望着男人给她系安全带的侧脸,心里痒痒的,说话也很直接:“宋琛,我们要不要在车上。”“……”宋琛的手不着痕迹僵了下,被她如此露骨的直白呛到,忍不住咳了两声:“易书月。”易书月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朵,仿佛看见了新大陆,立刻坐直了身子:“宋琛,你耳朵好像红了!”她想凑过去仔细观察他的耳朵,可惜被安全带桎梏在原位,她低头找安全带的插扣,一条胳膊横伸过来,拦住她的动作。与此同时,宋琛无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没有红,易书月,你喝醉了。”“我没有喝醉!”喝醉的人才不会承认自己喝醉,而且她走路的脚步很稳,刚才和他沟通的神智也很清晰。“我又想了想,说到底这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你的错,宋琛琛,要是你早点长嘴我们哪至于分开这么久。”自称很清醒的易书月小嘴叭叭个不停,大有在今天把所有账一起翻出来的架势,“你是不知道你刚和我结婚那个样子,整天黑着张脸,每天只会找我上床,还对我冷言冷语的,谁看得出来你喜欢我啊?”宋琛瞥她眼,没再理会这只醉鬼,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踩下油门,径直发动了车子。控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反而把自己给整得口干舌燥,易书月不安分地在座椅上乱扭,宋琛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有安全带绑着,她能爬到他的身上。“宋琛琛,我想喝水。”委屈巴巴的语气。“你前面的暗格里有,按一下那个按钮。”“我找不到。”宋琛忙着开车,闻言抽空往她的方向瞥了眼,发现易书月坐在位置上动都没动,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瞧,好像就等着他看她。宋琛低低骂了句什么。万幸这个点马路上没什么车,宋琛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帮她拿水。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侧脸。他眼底闪过一瞬的错愕,转过头,对上易书月狡黠的眼睛,像个干了坏事,就等人发现的小孩子。“干嘛这么看我?”她弯着嘴角笑起来,“就是突然想亲你嘛,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亲一口你也不会少块肉。”宋琛只是想起了高中时的易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