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绪知道,这种话听听就好,他同教授又jiāo谈了一会儿,挂了电话。 他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他在拨号栏里输入一个号码,想了想,又把打出来的数字一个个删掉了。那个人既然不会消息,肯定也不会想接他的电话,又何必眼巴巴凑上去再讨嫌呢? "师傅,去一下市人民医院。" 江绪对司机说。 他的嗓音天生偏冷,但又很好听,像块埋在寒冬深雪里的玉。 出租车司机不由地多看了他两眼,然后踩下油门。 第14章 开拍 岑年做了个梦。 醒来时已经记不起梦里具体的内容了,但他记得一个画面。 八月午后的长廊,竹林深深,风掀起竹叶,耳边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歌唱。沿着小径穿过竹林,是一个小庭院。那小庭院很老旧了,墙边摆着团扇和自家酿的酒,藤萝爬上了架子,屋檐下摆着一张棋盘。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执子坐着。 他一个人,对着一盘残局,凝眸沉思,有风chui过。 那是二十来岁的傅燃。 那时的傅燃同现在很不一样。他眉眼英俊而yin郁,看谁都冷冷淡淡,脸上总是挂着礼貌而疏离的笑容。 比起现在温和稳重的傅燃,那时的傅燃显得更加锐利、更加锋芒毕露。 ----但下棋时却不同。 傅燃垂眸注视着棋盘,深褐色的瞳孔里漾着无法言说的情绪,像是寥落,又像是遗憾。他看着纵横jiāo错的黑白棋子,不知想起了什么。 这样的傅燃,似乎与这个世界都隔得很远,远到谁也触碰不到。 岑年记得,傅燃从七八岁开始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一直到十八岁去b市上大学。而在傅燃高考当天,他的爷爷癌症去世了。 岑年曾听说过,傅燃高考的前一天晚上,还在同他爷爷下棋。爷孙俩下到半夜,一局也未能分出胜负。当时,傅老爷子把白子儿往棋篓里一扔,笑呵呵地说,等傅燃考完了回来再把残局下完。 而这残局一直留到了现在。 在岑年的这个梦中,眉眼郁郁的青年握着一枚白子,端详着它。 这么多年,他把残局的走向推演了无数遍,却仍然不知道,当时祖父要走的是哪一步。 岑年注视着那样的傅燃。即便是在梦里,他的心脏也被无以名状的哀伤攥紧了。 他不由自主地迈前一步。 一声轻响,他踩在了竹叶上,一不留神弄出了声响。 傅燃被惊动了。他从方才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冷淡而漠然的视线扫过来:"谁?" 岑年摸了摸鼻子,尴尬地举手:"……是我。" 但傅燃冰凉的眼神,在触及岑年时,略微软化了。 他思索片刻,眉头一动,似乎有些无奈。他低声问: "又迷路了?" 岑年想不到别的理由,只能点了点头。 傅燃把手中的白子放下。他很淡地笑了笑,对岑年招手: "过来。" 午后暖huáng的阳光打在傅燃身上,他坐在棋盘前,对岑年笑着,整个人显得温暖而柔和。 岑年迈前一步,有风chui过,竹叶轻响。 ----梦境到此刻戛然而止。 岑年在酒店的chuáng上睁开眼睛,怅然若失。 虽然。上辈子傅燃的确带给他了许多遗憾与难平意,但是,他们也实实在在地共同度过了许多时光。而那些快乐随着痛苦一同消逝,在隔世的岁月里渐渐远去。 岑年摇了摇头,从那种情绪里抽身。 突然有人猛拍门,是方莉莉:"年哥!你准备好了吗?!还有半个小时就开机仪式了。" 岑年的头发天生带卷儿,刚睡醒起来,简直是场灾难。 他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懒洋洋地回答:"快好了,差一点儿。" 方莉莉疑惑:"差什么?还没洗脸刷牙?" "还没下chuáng。" 方莉莉:"……"这是哪门子‘快好了’?! 岑年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慢吞吞地开始穿裤子。 当他溜达进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方莉莉终于忍不住了。她一直有岑年的房卡,直接刷卡进来,离开机仪式还有十多分钟,岑年还满口白沫,对着镜子琢磨要不要再洗个头。 方莉莉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纸袋子挺jing致的。 岑年随口问了句:"那袋子里是什么?我的早餐?" "你想得太美了,起这么晚,怎么可能有早餐?!"方莉莉比他还急,就差拿个喇叭帮他加油了。 她看了看手中的纸袋,随意道:"是傅燃傅先生送你的,似乎是……嗯,开拍礼?" 开拍礼是个什么东西? 岑年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很多大咖都有请剧组吃饭、喝饮料的习惯,算是笼络人心的,傅燃也不差这点钱,兴许谁都送了。 岑年并不知道这个牌子,所以他也不会知道----那个纸袋上繁复的花纹,并不是一个巧克力品牌的logo。那是法国一家著名的巧克力diy工坊,它们自己并不生产巧克力,而是教顾客亲手做巧克力,每一份巧克力都起码要耗费上好几个小时、甚至更多。 "放那儿吧。"岑年淡淡道。 最近,岑年也或多或少地发现,自己同上辈子不大一样了。 他不再把傅燃给的每一样东西,都小心珍贵地保存好。因为,它们也许真的很廉价,可以给他,当然也可以给别人。 他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 岑年摇了摇头,吐了漱口水,问:"还有多久开拍仪式?" "……"方莉莉看了看表,"十分钟。" "那走吧。" 岑年没什么要收拾的了,他勉qiáng顺了顺乱糟糟的头发,穿上鞋子便出门了。他对这些一向不怎么在意,同那些出门前要jing心打点一个多小时的明星不大一样。 不过,岑年生的好看,不需要怎么打理竟然也顺眼极了。方莉莉看着岑年,忍不住想,这人长得也太占便宜了点,随便套了条t恤和裤子,头发乱糟糟的,竟也像个张扬个性、略显叛逆的美少年。 岑年揉了揉眼睛,打开门。 刚好另外两个人从门口走过。 其中一个青年很白,长相是带着点女气的俊秀,也是时下比较流行的那种长相。岑年多看了两眼,见对方助理手里提着个纸袋,与方莉莉刚刚拿来的纸袋很像。 ……果然是人人有份的见面礼。 岑年看着那青年,努力在记忆中寻找了片刻,硬是想不起这人是谁、叫什么。 对方反倒先同他打了招呼,那青年笑了笑,伸出手来,说: "岑先生,幸会。" 岑年伸手:"呃……" 他的眼神开始游移。 方莉莉很有眼色,她抢先同对方的助理攀谈起来:"听说端阳哥马上要发新专了?恭喜恭喜。" 岑年从善如流接道:"久仰,端先生。" 吴端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