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口gān舌燥,脑海中浮现出王妃的模样,王妃若是这般…… 不会!汉王又立即反驳了自己。她羞愧极了,王妃温婉典雅,宁静淡泊,她却这般想她,着实亵渎! 汉王自责不已,然而目光再回到画册上,她又遗憾,倘若王妃也能这样就好了。王妃比画中人都好看。又想到王妃对旁人皆是温和疏离,唯有对她,方会轻柔地笑,汉王隐隐觉得欢喜。那欢喜又甚隐秘,好似不能与他人言一般,只独属于她。 汉王抿了抿唇,就要翻下一页,门外忽然传来婢子的声音。 "殿下,该用膳了。" 汉王一惊,画册险些滑落,她定了定心神,沉稳回道:"知道了。" 门外便没了声响,想必是那婢子退下了。 没看完呢。汉王恋恋不舍。但她又心虚,去得迟了,王妃恐会问她在做什么。汉王抱起画册,在室中看了看,欲将画册藏起来。 她目光在花瓶上扫过,花瓶中插了几支梅花,梅花盛放,甚为娇艳,那花瓣鲜嫩,树枝还透着湿润的水意,显然刚折下不久。花是一日一换的,将画册藏在花瓶中,必会被人察觉。 汉王只得放弃,她转头,目光在书架上停了停,走上前去。 待汉王藏好了画册,门外侍立的两名侍婢便笑着取了披风来,替她披上。 旭日不知何时,已至当空,又是一个艳阳天。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格外舒适。 婢子系好了领口的系带,汉王大步走出去。那两名婢子便跟在她身后,以便殿下随时差遣。 成亲前,汉王多用宦官,成亲之后,她寝殿便都换成了婢女,唯有出门或去前院方会带侍从。皇子多半如此,汉王府也是依惯例行事。 行至前厅,午膳已摆上,王妃正等她。 见汉王入内,王妃站起身来,欲替汉王解下披风,汉王看到王妃从容走来,一举一动皆是婉约娴静,心头不知为何,就跳了好几下。 她到她身前站住,抬手解她颈前的系带。 汉王浑身都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她脑海中又浮现画册中那两名女子,王妃柔滑的指尖触到她颈上的肌肤,汉王一颤,不由瑟缩。 王妃抬眸看她,淡淡一笑:"殿下冷?" "不冷。"汉王低声说道,却不敢看王妃。 王妃握了一下她的手,确实暖乎乎的,她也不再追问,只令汉王坐下用膳。 汉王听从王妃,她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与平常并未差别,然而仔细看,又能看出,她颇有些心不在焉,用膳时,心绪茫然,好似在想什么极为要紧且为难的事。一碗米饭,汉王夹得七零八落的,用了半日,也不见少。 食案上的珍馐几要凉了,再这样下去,可不利养生。王妃柔声问道:"可是膳食不合胃口?" 汉王忙摇头,不敢再分神,专心用膳。 王妃估算她食量,见一碗米饭将近,便知殿下约莫饱了,果然,汉王咽下口中饭食,便搁下玉箸,一旁侍奉的婢子送上浸湿的帕子来。汉王借口,擦了擦唇角。 那帕子是温水浸的,到手时恰好温热,汉王又想起第二幅画中,那两名女子躺的榻旁落了一条帕子,帕子上绣着水草与两条嬉戏的金鱼。 那帕子一点也不好看,金鱼虽画得活灵活现,可白色的底绣着金色的鱼,说不出的俗气。汉王捏着那帕子,帕子凉了她也不觉。 王妃也有手帕,王妃的手帕既雅致且带幽香,她见过很多回,手帕上绣了桃花,她最喜欢桃花了。 "殿下为何脸红?" 汉王吓了一跳,又羞人,又心虚,只觉做坏事被逮了个正着,半点都不敢看王妃,口中讷讷道:"热。" 她低着头,并未看到王妃眼中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意中又隐隐有着宠溺的无奈。接过汉王手中凉透的帕子,jiāo还给一旁静候的婢子,王妃道:"正午确实热的。" 汉王连连点头,依旧不敢看王妃。 按平日,用过午膳,便要往园中慢步一圈,待消过食,方可午睡。午睡之地,或是书房或是寝殿,又或水榭,只凭汉王心意。 今日也是这般。 汉王跟在王妃身旁,二人遣退了侍婢,在园中小径上,缓缓地走。 汉王府修得恢弘大气,府中层台累榭,丹楹刻桷,极致匠心。便是每日看,一时也看不厌。更何况那园中布局,假山叠嶂,秀丽多姿,chun兰秋ju,疏影暗香,四时之景,皆是不同。 如斯美景,在汉王眼中,却不及王妃一个温柔浅笑。她本就喜欢偷看王妃,今日更是看得频繁。 十四五岁的年纪,无人引导,又偏生秉性乖巧。汉王一直不太懂什么是情。她往日喜欢看王妃,是因她觉得王妃好看,王妃若是能对她笑,她便能高兴上许久。 此时,这喜欢中又似乎哪里不同了。她依旧以为王妃好看,但她喜欢看她,又不止因她好看。她心田萌动,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汉王低头,小心地碰了碰王妃垂在身侧的手,王妃察觉,转头看她,汉王抿唇,莫名紧张。王妃牵了她的手,那手心软且细腻,微微有些凉意,汉王顿时觉得满足,弯了唇笑,前方不远便是书房,汉王拉着王妃的手,摇了摇:"阿瑶,我们去午睡。" "也好。"王妃应允。 书房中只一软榻,原是看书累了,用以小憩,躺两个人,便挤了。幸而汉王身量小,又瘦,王妃亦是身姿纤细,躺下后,竟是刚好。 午间暖阳和煦,书房中便未生火盆,只点了一炉安神香,在书房中袅袅的散开,使人心神宁静。 汉王一躺下,就往王妃怀里钻,王妃顺势抱了她,隔着厚软的毯子,轻轻拍着她的身子,哄她睡觉。但汉王睡不着,她睁着眼睛,眼眸黑黑亮亮的,犹如宝石一般。王妃见她不睡,也不勉qiáng她,只替她掖了掖毯子的边角,以防她着凉。 书房的门关着,门外守了几名侍婢。她们若不出声,便无人会来打扰。房中静谧,唯有二人清浅的呼吸。王妃已合了眼,似是已然入睡。 汉王并不打扰她,也不乱动,只是不时看她一眼,便很满足。看了不知多久,困意无声无息袭来,汉王不知不觉也跟着入睡。 此时,京郊玄天观,正是烟火缭绕,礼乐齐鸣。 居空那日消失便未出现,倒不是他忘了汉王身上那道王气,只是观中出了些事,使他难以分、身。 玄天观建观千年之久,早已是天下闻名的道观。这千年来,观中传经讲道,广收信徒,甚至还曾入朝为官,做过皇帝座上宾。 只那盛况,已是前朝之事了。 前朝质帝,喜好道法,沉迷炼丹,以图得道成仙。实则,皇帝身负无上权势,又享尽人间富贵,乃是天下万民之中,最不可能得道飞升的。此事玄天观中众多道法深厚的老道自是一清二楚,然而要使道法弘扬天下,便少不得朝廷相助。彼时的玄天观观主,欣然入宫,替质帝炼丹。玄天观也因此,备受世人推崇,成为天下第一大观。 可惜质帝驾崩不久,天下便乱了,万民苟活于乱世,愈加寄望于神佛二道,众多寺庙应运而生,道之境况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