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说:“不能。” 小皇帝说:“你不是神仙吗?” 花神说:“头脑受损,三魂七魄便已离体,剩下的不过一个空壳子,你说什么仙术救得了?”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那他的魂魄去了何处?” 花神醉醺醺地靠在树上,笑道:“就在你刚才占过便宜的那人怀中啊。” 小皇帝愣住:“你说什么???” 花神说:“我说,沈桐书的魂魄,已经与沈桐书融为一体。所以,你到底回去还是留下?” 一个不再记得昔日爱恨的魂魄,和一个再也不会回答他的空壳。 怎么选? 小皇帝看向窗户上的温润剪影。 年幼时他曾在床边偷偷看向御花园对面的窗户,桐书若是被繁忙政务扯得回不了家,就会在那边灯下连夜审阅账目。 那个温柔的剪影,曾让年幼的皇帝能够安心睡着。 这一世的桐书还未经历那些惨烈的折磨与劫难,依然能抚琴,能画画,能与三五好友吟诗对酒,依然能对他……温柔以待…… 他该留下来,用余生缠着桐书不放,直到那个人再次依偎在他怀中。 可小皇帝看着窗上的灯火,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他只是一团金光,流不出泪。 花神说:“本君要回天庭了,你到底想好没有?” 小皇帝说:“朕要回去。” 第二十四章 那个曾经肆意风流的人,为他成了一具无知无觉的空壳。 哪怕是空的,他也要守着那具空壳一辈子。 小皇帝说:“花君稍等,朕想和桐书道别。” 他飘进书房里,在沈桐书身后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圈,终于俯身吻在了沈桐书的额角上。 不等那人有什么反应,小皇帝已经飞速逃离。 金光之上,似乎笼罩了一层薄薄云雾,随他一同回到了花神面前。 花神懒得看他,挥袖拂过,低喝一声:“去!” 小皇帝四肢百骸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陷入黑暗中。 冰冷的水流涌入鼻腔肺腑,求生的意志让小皇帝本能地挣扎咳嗽起来。 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声:“陛下!陛下在这里!陛下!!!” 侍卫们把小皇帝从湖水中捞了上来。 刘总管吓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陛下……陛下您怎么了……陛下!!!” 小皇帝头晕目眩地咳嗽着:“咳咳咳……朕……咳咳……朕喝醉了,不小心……咳咳……失足落水……” 刘总管连忙捧着毛巾给皇上擦拭:“陛下,您以后可不能自己来水边了,还好侍卫们发现的及时。” 小皇帝愣了一下:“朕在水下呆了多久?” 刘总管说:“侍卫们哪敢让陛下身处险境,当然是立刻跳下去救驾了。” 小皇帝恍惚着看向夜空。 那二十年的生死轮回,依旧风华绝代的桐书,归隐田园的张郄,还有……还有那几个神仙,难道都是他生死一念间的错觉吗? 小皇帝揉揉额头,垂首却看到自己腰间挂着一颗山楂。 红彤彤,圆滚滚,表皮有些皱了。 是……是桐书曾经挂在腰间的那一颗。 刘总管惊愕地看着小皇帝腰间那颗干瘪的山楂:“陛下……”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立刻回宫。” 皇宫中还是那副样子,痴傻的皇后坐在床边,只有宫墙外的风筝飞过的时候,能让他的眼珠转一转。 小皇帝走进凤仪宫,默默站在了沈尚书身后:“桐书。” 沈尚书沉默不语,痴痴地看着宫墙外时隐时现的风筝。 小皇帝说:“卓凌,去把那个风筝拿过来。” 卓凌走出宫门,去街上用一锭银子买了孩童手里的风筝。 风筝消失在宫墙外,沈尚书的目光再次归于平静。 不一会儿,卓凌拿着风筝走进来,跪地奉上:“陛下,娘娘。” 小皇帝说:“桐书,朕把风筝给你拿来了,你喜欢吗?” 沈尚书静静地看着前方,对那个被人握在手中的风筝毫无反应。 小皇帝沉默了许久,苦笑:“卓凌,把风筝还给它原本的主人吧。” 风筝再一次飘上墙头,沈尚书的目光重新亮起来,跟着飘舞的风筝轻轻移动视线。 小皇帝从后面抱住沈尚书削瘦的身子,低喃:“桐书,朕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朕梦到你杀了襁褓中的朕,另外立了一个傻子当皇上。朕就挂在御花园里那棵山楂树上,一天一天地看着你年轻的样子。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张郄辞官归隐了,你也离开了皇宫。桐书,你喜欢江南吗?江南多雨,潮- shi -- yin -沉,哪比得上京城繁华动人。” 可沈尚书还是看着宫墙外的风筝,好像听不到他的话。 小皇帝拿出那颗山楂,半跪在地上,把山楂系在了沈尚书腰间,他忍着泪,低声说:“桐书,这就是朕呆了二十年的那颗山楂,朕放在你身上,你别生气。桐书……”小皇帝仰头,深深地望着沈尚书如木石般的脸,“你看朕一眼,只要你肯看朕一眼,告诉朕,你没疯,你只是在戏弄朕,朕就送你去江南。你看朕一眼,桐书,你不是想去江南隐居吗?朕放你走,朕什么都给你……” 可他的皇后只是呆呆地坐在窗边,看着宫墙外的风筝,痴痴地笑了。 直到月色朦胧,再也看不清那道轻盈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