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 她得逞了。这一次,她作了万全之备,没有被攥住。她看到那个小怪乖觉地垂着手站在她身前,一副我为鱼肉的样子。 游儿紧紧抿着嘴,生怕自己嘴角笑意勾动了空气,打乱了她此刻的志得神怡。 江无月从脸烧到了耳根,半分不敢动弹。生怕被月光照出了耳后的红晕。 她想,或许这也是可以有很多种回答,可是她似乎被那幽媚的声音牵引着,在窗纸上树影摇晃的撩拨下,直截了当,无所顾忌。反正已经被听到了,不是么。 “你才是妖怪吧!”江无月愤愤想着。 夜色幽悄,山影墨黑,虫鸣声也逐渐息下去,四野寂静凝滞。 山腰的草房子里,陆常山还坐在桌边,一手松松搁在桌子上,在暗弱的火光里,低低垂着头。半晌,他抬手放到脑后,解下了系住眼睛的布条。 缓缓睁开眼睑,露出了已变得全然黢黑的眼睛,眼白和瞳孔浑然模糊一团,远看去竟能让人误以为里边黑dòngdòng是空的一般。他的世界已经黑暗如漆,有光无光,都无甚分辨。 这时,门口悄然进来个人,一个愁容满面,泪痕难gān,犹如被灌入了满腹的悲伤,举手泛起酸楚,投足踏出苦意的娇弱女子。 陆常山听到细微的动静,仍端坐着,不言不语。 那女子走到他旁边方凳上坐下,戚戚开口:“我方才离得远了些,前头可是两个姑娘?可是看病来的?” 陆常山无甚气力「嗯」了一声,道:“趁没有日照,可以出发了。” “为何?”女子不解道,“你不是说药材不够了,要在此地采摘些?” “前几日已经备得差不多了……”陆常山顿了顿,“那二位姑娘或是方仙士,你容易被她们发现。” 女子突然啜泣:“既是方仙士,你何不让她们将我镇下,免了我时时拖累你。” 陆常山听得那哭声,神情痛苦,紧锁住眉:“我既已答应了你,便当尽力做到。花魄,你……莫要再哭了……” 花魄却哭得更为幽怨:“你确乎是觉得我拖累你了,对不对?是我要求无理,让你和你未过门的妻子长久不得见,将你带到这些乡野僻壤之地……” 陆常山听着花魄无尽的哀怨,头埋得更深了,双手指甲将木头桌面抠出几道残痕。 良久,抬头克制道:“你所需之事皆是善事,且你已赠我赤氏子,我对你感激不尽,怎可说拖累。” 花魄渐渐止住了哭声。仍是哀着声:“你如此说,我自然是欢喜的。” 又望了望屋外,道:“天色不晚了,我们赶路吧。” 陆常山重新将布条系好,站起身来,心里默默数着出门的日子和救治过的病患。又问道:“花魄,我的眼睛,究竟几时能好?” 花魄脸色一变,冷冷盯着陆常山的眉眼处,语气冰凉:“不是说了么,离了我,自然就好了。怎么,想回去了么?” 陆常山忙道:“不是,只觉得……太麻烦你。” 花魄冷冷轻哼了一声,拿起陆常山的枯竹,向陆常山递过去,一手牵着另一头,带陆常山出了门去,隐没在深山中。 花魄:出自《子不语》 第12章 罗浮山五 没过几日,江无月的伤口已完全愈合,疤痕都未留下一丝。 游儿单手托着腮,歪头叹着:“经方家果然奇人奇药。” 江无月坐在闹市街边的茶摊长凳上,旁边是一个算卦的摊子,后头支了个幌子,上边气宇轩昂地写着个「测」字,桌上被摊主懒懒放了个水碟,一个竹筒签子,一根根崭新的竹签在日光下倒是jīng神抖擞蓄势待发,跟正单手杵在桌上的神情散漫的白面书生相格不入。 江无月捧着茶盏,看着那摊主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双腿在桌下晃来dàng去。 因为杵着脸,眼角浅浅带上了几条细纹,不由问道:“你为何总是要将形貌各般变化?” 游儿反问:“我若以本来面貌摆摊算卦,人见了岂不以为是闹着玩的?” 江无月又问:“你懂六爻?” “不懂……” “你懂测字?” “也不懂……” 江无月更加困惑:“那你现在不也是闹着玩的?” 游儿唇齿带笑,狡黠挑着眼:“反正闲着,过过瘾。” 江无月晓得她贪玩:“怎么过瘾?你哪来那些说道?” “过过算命先生的瘾。男问仕,女问姻,少算安平老算灾……” 游儿说得悠哉,言语不乏轻佻,又有些故作坦然的老成,“天道命理既已定下,算不算的有甚区别?不过是说说几句,给人个心安。” 江无月有些迟疑:“你这可是……骗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