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逝世的第五年, 公主坟被贼人所盗,长公主尸首失窃,只留下一株白昙。 皇帝大怒, 全国张贴告示, 下令通缉盗墓贼。 那株白昙被长公主嫡次女所留,二十年未枯萎成百年奇观,后送至南山普陀寺, 交于伽跋陀罗圣僧供于高庙。 又是一年三月, 皇帝率人南山狩猎, 贵胄皇子『射』杀一只九尾仙狐,将仙狐扒皮制成狐裘。 仙狐死后第三日, 皇子便开始高烧不退。 皇帝无奈之下, 将九尾狐的尸体送去普陀寺, 请伽跋陀罗为狐诵经超度。 是夜, 伽跋陀罗坐于池塘边, 将狐皮供于桌前, 为仙狐诵经引渡。 子时夜半,一道白光从池中映出,却是白昙化作了赤身少女。 少女望着桌上的狐狸皮, 恍然大悟。 她说这和尚怎么天天对着她诵经, 嘴里总念着仙狐仙狐的,原来她就是这只被剥了皮的仙狐。 她眸光渐渐阴郁:“和尚,是你剥了我的皮『毛』?” 伽跋陀罗睁开双目, 见她不着寸缕, 埋下头去,执笔在一张黄纸上写写画画。 待写完之后,他将黄纸扔在了她的头顶, 她顿感如山般的重压袭来,那道黄纸将她砸回了池塘里。 等她移开黄纸,狼狈的爬上池塘,他已经拿着狐狸皮走远了。 白昙追了上去:“你不是和尚,为什么还会画符?” 伽跋陀罗头也不回:“你是昙花,为什么会说话?” 白昙俯身抢过他手中的狐狸皮:“我是狐狸精,不是昙花。” 他的脚步顿住,微微侧身:“你如何知道你是狐狸精?” 白昙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前一按:“我的狐狸皮没了,所以赤着。” 他抽回手臂,将她手里的狐狸皮拿了回来:“去池塘取一片花瓣穿上。” 白昙低语:“蠢和尚。” 谁家的花瓣能穿在身上,莫不是将她当做傻子。 伽跋陀罗不理会她,他走进房里将门一关,便把她拦在了门外。 白昙想要踹门而出,谁料和尚又画了一道黄符,贴在了左右的房门上,她一靠近便浑身刺痛,犹如刀割。 她想抢回自己的狐狸皮,可又进不去房门,只能蜷着身子等着他出来。 等伽跋陀罗起榻时,白昙依旧蜷缩在门外。 他一开门,便看见了白昙的身影,白昙也睡眼惺忪的看向了他。 她朝他扑去,他却反手将两扇房门一关,撞的她额头鼓起一个大包。 房门上的黄符掉了,她想要推开房门,手指还没碰上,房门便又被他打开了。 伽跋陀罗扔给她一件黑『色』僧衣:“穿上。” 白昙不接:“我就穿我的狐狸皮。” 他目光越过她,望向了天边泛起的鱼肚白。 普陀寺的僧人起得早,过不了多久便会有僧人来清扫。 伽跋陀罗拿出金钵:“此钵降过八十只妖,还差一只妖,贫僧便可功德圆满。” 闻言,白昙乖乖穿上了僧衣,她并不想用自己,给他得道成仙的阶梯上添砖加瓦。 他收起金钵,朝着庙中走去。 白昙跟上他:“你何时把皮『毛』还我?” 伽跋陀罗不语,只当她是空气。 普陀寺近来很热闹,皇室狩猎过后,总会来此地烧香拜佛,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今年燕国大旱,皇帝自然不能不来。 伽跋陀罗一进前庙,便看到一个衣着素装的女子,女子身旁还伴着个男人。 女子是燕国已故长公主的嫡次女,封号纯元,如今已是二十五岁的年龄,却还未婚娶嫁人。 而那男人则是当今的皇太子,他与纯元公主关系亲近,每年狩猎过后都会陪纯元公主来上香。 皇太子见伽跋陀罗来了,便笑着上前:“难得见佛子贪眠,今年比以往来的晚了。” 伽跋陀罗微微俯身:“让太子久等。” 皇太子瞄了一眼纯元公主,笑容暧昧:“久等的并非是我。” 话音刚落,白昙便追了上来:“和尚,你走这么快要去投胎吗?” 纯元公主瞧见白昙,脸『色』微白:“这位是?” 伽跋陀罗道:“寺里收留的女施主。” 纯元公主松了口气,燕国常有私奔的男女,负心人还能中途反悔,女子却是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普陀寺也不是第一次收留这种女子,过段时间,这女子就会被送到尼姑庵去。 纯元公主嫌白昙碍事,便给皇太子使了眼『色』,让他找借口带白昙去旁处,给她和佛子之间留些空间相处。 皇太子长得俊俏,只说了两句话,就将白昙引走了。 纯元公主从袖中掏出一只精美的荷包:“快要到佛子的诞辰,这是我送给佛子的诞辰礼。” 荷包上绣了一对水鸳鸯,角落里还绣上‘三十’二字,正是伽跋陀罗的年龄。 伽跋陀罗没有去接,只是垂首合掌:“谢过女施主,贫僧心领了。” 虽然被拒绝了,她也并不恼。 她就是喜欢他这高不可攀的『性』子。 他的眸光越过她,看向寺庙外正趴在皇太子身上的白昙:“寺里已备好斋饭,女施主可要去后院用膳。” 纯元公主以为他在看她,她面颊绯红,低声应了一声后,将荷包塞到他手里,迈着碎步朝后院走去。 在她走后,伽跋陀罗走向寺庙外,将白昙从皇太子身上拉了起来。 皇太子已经昏『迷』了过去,身子软软的搭在石栏上,若是他再晚来半刻钟,皇太子就要死在此地。 他将皇太子平放在地上:“为什么吸他的精元?” 白昙理所当然道:“我是狐狸精,狐狸精就要靠吸人精气过活。” 伽跋陀罗陷入沉默,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说自己是狐狸精? 是她婴儿肥的脸颊? 还是她丰盈微腴的曲线? 他没有想通,只是告诉她:“回池塘去。” 白昙怕他拿金钵收她,便乖乖的答应下来。 临走时,看到他手里的荷包,她好奇的抢了过来,摆弄了两下:“你已经三十岁了?” 伽跋陀罗不语,他将荷包收回:“快回去。” 白昙回是回去了,只不过她没有回池塘,而是爬上了榕树。 她要偷回自己的狐狸皮『毛』。 和尚在门内贴了黄符,她进不去他的房门,只能等天『色』黑下来,趁其松懈潜入他的房间。 她蜷在树上睡了一觉,待醒过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她爬到他的门外,用手轻轻一碰,房门却是自己开了。 伽跋陀罗正在沐浴,她踮起脚尖,悄无声息的朝着他的床榻走去。 果不其然,那狐狸皮就静静躺在紫檀木的罗汉床上。 她要伸手去够,身后却响起一道清冷的嗓音:“出去。” 她的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去。 他刚沐浴过,身上只着亵衣裤,白『色』的亵衣半敞着,『露』出了平坦结实的胸膛。 鼻间嗅到淡淡的胰子香,她舌尖分泌出唾『液』,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我想留下。” 狐狸精就该做些狐狸精要做的事情。 他要去拿金钵,她却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腰:“就一夜。” 宽大的僧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眸,一双罥烟眉似蹙非蹙,惹人怜爱。 她的青丝如瀑,风一吹过,便将她发间的幽香吹的四溢。 伽跋陀罗垂下黑眸,丝毫没有反应。 最终,白昙还是留在了屋子里。 只不过被他一道黄符打回原形,扔进了他凉透的洗澡水里。 白昙到底还是不知道自己不是狐狸精,毕竟打回原形之后,她的花瓣上也没有长眼睛。 翌日一早,她才被他从洗澡水里捞出来,扔回了池塘里。 贴在她额间的黄符,足足三日才坠落,待她爬上池塘时,伽跋陀罗已经出远门了。 听普陀寺的僧人讲,是到京城为一个惨死的青楼『妓』子超度去了。 白昙追了过去,和尚徒步而行,但她会飞。 当她飞过去时,正好在城门外遇见了伽跋陀罗。 她弓着身子气喘吁吁:“你是和尚,怎么还去青楼?” 伽跋陀罗道:“佛渡众生,众生平等。” 她摊出手掌:“既然众生平等,那你也渡一渡我,把我狐狸皮『毛』还来。” 他面容清冷,不为所动:“你是妖,岂可与人相提并论?” 白昙嗤笑:“你看吧,众生还是不平等。” 他微微一怔,却是未语。 “你把皮『毛』还给我吧。”她望着京城里来去穿着棉袄的百姓,吸了吸冻红的鼻尖:“我冷。” 伽跋陀罗看了她一眼,难得解释一句:“那狐狸皮要呈给圣上,不能给你。” 白昙啐了一口:“狗腿子。” 当老鸨看到伽跋陀罗身后的女子时,笑容凝固在了嘴角:“这位是?” 他面『色』不改:“带发尼姑。” 待老鸨走后,白昙抓住他的衣角:“出家人不打诳语。” 伽跋陀罗颔首:“所以贫僧准备把你送去尼姑庵。” 白昙:“……” 青楼里有女子惨死,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是以青楼照样开门迎客,宾客不绝。 白昙听着隔壁屋里的低『吟』声,面红耳赤的跑进了和尚的屋子里:“我也想要。” 伽跋陀罗扔给她一本《大悲咒》:“好。” 她扑了上去,跪坐在美人榻上:“不是,我想要你。” 他点点头:“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 白昙一个字都听不懂,却是越听越躁,她心烦意『乱』的捂住了他的嘴,将脑袋倚在他怀里:“我不想听你念大悲咒。” 伽跋陀罗拿出金钵:“好。” 白昙:“……” 她讪笑两声:“也不知怎地,突然就想听了。” 白昙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四更天时,她耳尖的听到门外刮起一阵阴风。 她看了一眼沉睡的和尚,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她循着阴风追去,竟是个白面长发女妖。 女妖坐在青楼的大堂里,双手沾满黏稠的鲜血,她捧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放在嘴里啃了一口。 她身边的地板上,躺着一个已经断气的『妓』子。 白昙心思一动,掐诀御动桌椅,朝着女妖后脑上砸去。 女妖是缺了地魂的妖精,即便已经看到了她,还是反应慢了半拍,被她砸了个正着。 那女妖扔下血淋淋的心脏,冲上去与她扭打在了一起,女妖薅住她的长发,她掐住女妖的脖子,两人谁都不甘示弱。 白昙想把女妖捉回去,和尚只差一个妖精就可以得道成仙,她用女妖跟他换狐狸皮,他肯定愿意。 这样想着,她下手更用力了些。 “你,你与我同为妖精,何必为难对方?” 女妖被扼住喉咙,嗓音断断续续:“难道你是为了那和尚?” 白昙点头,又摇头。 她是为了自己的狐狸皮。 女妖大笑,鲜血从嘴角滑落:“愚蠢,他手里有降妖钵,你与他为伍,莫不是嫌命太长了?” 白昙愣了一下。 她只要不杀人放火,和尚怎会用金钵收了她? 女妖趁她怔愣,化作一缕阴风逃去,临走时女妖还不忘放话:“你且等着,瞧他待会收不收了你。” 白昙还未理解这话的意思,便听到楼梯上传来尖叫声。 她抬头望去,只听老鸨立在楼梯拐角,惊恐的喊道:“尼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