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越说越轻,最后在陛下衣衫摩挲的细碎声音中消失殆尽。 “你的胆子……” 陛下的身形微微偏了偏,似靠在茶几一侧,又好似不过是动了动衣袖,声音带着薄凉的笑意,却宛若一阵寒风隔着满屋温热挤进人的骨缝中,冷的人一个哆嗦。 “好大啊。” 陛下明明在笑,在调侃,可沐钰儿却在那一瞬间觉得后背如芒在背,冷汗淋漓。 她眼珠子一转,冷不丁说道:“梁状元一片拳拳之心,陛下心知肚明,如今蒙难,洛阳府主事心有余力不足,两卫将军不便插手朝政之事,刑部大理寺更是阻碍重重。” 她越发虔诚地跪伏在地上,声音坚定有力。 “玄武北阙自诞生之日起,便是陛下手中一把刀,愿为陛下除尽一切不平事。” 屋内的气氛倏地僵硬。 陛下强势冰冷的视线屈尊降贵地终于落在她身上。 “你就是张柏刀收的那个女徒弟。”陛下沉吟片刻,这才慢条斯理地问道。 “是,家师对卑职恩重如山。” 陛下不再说话,屋内再一次陷入沉默。 “过几日便是你师傅的忌日吧?”陛下冷不丁问道。 沐钰儿心中一沉:“是。” 帘内似乎传来一阵叹息。 “你该庆幸……”佛珠在桌面上划过,发出一阵连绵不断的声音,连着陛下轻柔的声音都被模糊了些许,“是个女子。” 沐钰儿一口气停了下来。 “朕对女子,素有几分耐心。” 沐钰儿缓缓闭上眼。 与此同时,一个黑色的东西自层层白纱中被随意扔了出来,在铺满地毯的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声。 是一串紫檀佛珠。 “下去吧。”白纱后传来一阵疲倦的声音。 沐钰儿轻轻吐出一口气,握紧手中的佛珠,好一会儿才行礼退下。 沉默的大门就像知道里面的情景一般,她不过刚刚站定,大门便咯吱一声打开,正午热烈的阳光倾斜而来,恢弘热烈。 沐钰儿猝不及防被罩了一脑袋,不由眯了眯眼。 “司直。”容成嫣儿静静地站在廊檐下,郁金香色的帔子安静垂落在两侧,听了动静,侧首,对着她微微一笑,顿如春花灿烂,“恭喜。” 沐钰儿闻言快步走来,抱拳恭敬说道:“多谢容成女官推举之恩。” 事到如今,沐钰儿就是再糊涂也该明白,北阙参与春闱护卫,甚至接下这个案子,这位陛下身边的第一女官功不可没。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容成嫣儿脸上带笑,可雾蒙蒙的眸光却是格外冷淡,似在看人,又似在看物,不带一丝感情。 “出了这个岔子谁也没想到,若是司直若是办不好此事,杀人的诏令同样也从我这边发出。” 沐钰儿歪头,爽朗一笑:“定不辜负女官的期望,只是有一样东西还需要女官好人做到底。” 容成嫣儿细长的眉眼微微蹙起,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沐钰儿毫不畏惧,露出灿烂的笑来,小虎牙若隐若现。 “何物?”她神色冷淡开口。 沐钰儿立刻在她耳边轻语了一句。 容成嫣儿扬眉,斜了她一眼。 “春儿,送司直出宫。”她颔首点了点头,也不知应下没有,便转身便入了屋内。 角落里那位脸色冰冷的绿衣宫娥再一次悄无声息地上前。 沐钰儿心中巨石落地,脚步轻快地离开这座安静的院子,结果刚一踏出大门,就被一侧的张一,杨言非一把薅住。 “老大,你还活着啊。” “打你了吗?” 沐钰儿被人一人拽着一只手,听得只翻白眼:“能不能盼我好一点,我以后可是要升官发财的。” 张一见人囫囵地站在自己面前,这才松了一口气,抱怨道:“老大你刚才走没多久,千牛卫和监门卫把整个曲江都围起来,今天赴宴的人也都拘了,实在吓人。” “什么时候出动的?”沐钰儿在台阶下跪了将近一个时辰,并不知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就你走了不久之后。”张一有些害怕地捏着袖子,“陛下是不是很生气啊。” 沐钰儿笑了笑:“没事,你把北阙没任务的兄弟都叫来,这事陛下交给我们了,五日之内要给出答复。” 她顿了顿,索性吩咐下去:“让王新带人记下今日所有人的行程,你带人去把曲园仔仔细细搜查一边。” 张一愣愣地看着他,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陛下对梁坚不是意外身亡,似乎……”并不意外。 一侧的杨言非犹豫说道,眸光盯着沐钰儿:“动作这么快,可见那女官一走就下了命令。” 沐钰儿回头看了眼富丽堂皇的影壁,最后收回视线,意味深长说道:“陛下英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