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蓓蓓早在王芳珍“定睛”时就心里一“咯噔”,这时假装没事儿人似的,把门口那成堆的行李拎起来,踮起脚往戴巧珊房里运。同时,她竖起耳朵,听那两人要说什么。 王芳珍问,戴巧珊一副不敢不答的模样,低声嘀咕的还是:“没……没什么……” 牧蓓蓓第一趟运完,回去运第二个,经过她俩身边,戴巧珊怯生生看了她一眼。牧蓓蓓暗暗咬着牙,表情还要尽量放松,不料,王芳珍十分鸡贼也瞟了她一眼。 等她拎着第二个箱子转身往里拖时,王芳珍已经把戴巧珊拖到洗手间里去了,还打开了洗手池的水龙头,掩耳盗铃,亲热鼓励被堵在里面的戴巧珊:“丫头别怕,告诉阿姨!阿姨我替你评评理!” 说不怕,是假的。牧蓓蓓太阳穴突突跳,憋得气都快背过去了。 她心里咒骂着,个傻叉什么智商啊!这明摆着怀疑姑奶奶我,你倒是当我面问啊!不当面问,那你等我走了再问行不行?非要这么着?还开水打掩护?你怎么不干脆拿个麦来呼得了! 几样东西,很快就放好了,牧蓓蓓也并没有要做戴巧珊贴身保姆,一件件给她归置衣服的志向。她打算溜,都到了门边,忽然被一个进门前的疑点拉住步子。 戴巧珊叫王芳珍“阿姨”,又跟王芳珍拉过她说“小妹”,王芳珍毫不意外——哟!这可是…… 洗手间还在传出瓮声瓮气的对话,牧蓓蓓把防盗门咣地关上,风一样飘回戴巧珊房间,半掩上门,不声不响在她化妆椅上坐定。 不知是不是跟她关门的声音有关系,很快,她听到仅一层墙皮之隔的客厅里,王芳珍的声音离洗手间远了点,说的是:“哟,小牧走啦?”接着,洗手间的水声停下,还是王芳珍,说,“走吧,闺女,咱们去客厅里坐着聊。站这么老一会儿,齁累!” 两人窸窸窣窣往客厅转移,牧蓓蓓冷笑了一下,这老娘们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前几次她过来,就撞见过王芳珍躲在厕所里开着水打电话,说“她搞艺术的,是脑子有点儿问题,冷不丁这一下那一下的,傻里傻气!倒是没打紧的,也好哄,欺负不了咱”之类,明显是戴巧珊的坏话。 当时,牧蓓蓓想挣表现,作势要出去找王芳珍理论,戴巧珊笑笑制止了她。正好她说完戴巧珊,又突然暴怒,在电话里骂起来。什么老东西不中用,害她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出来当老奴才;然后又骂儿子不争气,快三十的人了,还游手好闲不找正事儿干;完了再骂回去,说什么种生什么胎,儿子没种是因为老子是个蔫儿货……总之,机关枪似的突突突,把自家的那点儿破事儿都抖了一遍。信息量忒大,搞得连牧蓓蓓听完,也打心底没挣表现的力气了。 不过王芳珍对戴巧珊的评价,这会儿牧蓓蓓觉得挺对。 她环视了一遍这个房间。三十平方大的主卧,搁别处算“豪卧”了,但因为堆了老式的梳妆台,老式的架子床,外加北面一壁大衣柜,东面大半壁书架,南面窗边一套书桌椅,西面墙装了一壁镜子、一条练功的把杆,整个房间就变得相当紧凑,多塞两个人,就转不过身来。 功能奇特都算了,最变态的,是这个房间除了地板外,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白的。家具漆乳白漆,床挂白色蕾丝帐。要不是东西用得讲究,冷不丁还以为这是个灵堂。 怪不得她时常魂不附体的呢!这是“搞艺术”还是“做道场”啊?要换作我,一部剧挣那么些钱…… 王芳珍脆亮的声音清晰穿墙:“你瞧你,人都走了,你还不肯说!你不是我的准儿媳吗?哟,对妈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讲的?” 一句话把牧蓓蓓听愣了。外面也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听到戴巧珊的声音,十分不确定,也十分为难,说:“您……突然这么说……我其实也真的不清楚怎么回事。就从剧组出来之后吧,我好像拿什么东西,被一个大姐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