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闹的人,自然好新奇,林裡有不少种了百年的大松,树gān粗壮,几人亦抱不圆,远和恩忍不住张手去贴,贺景枫笑著瞧他,伸手要拉他过来,“等大雪天,咱来这儿逮雪玩。” 远和恩搭上他的手,一跳,稳当儿的站他跟前,“哥,雪不能逮,逮在手心裡,得化了。” 往回走了,贺景枫扭头道:“你逮著一大团,不就化不了了。”说话间,远和恩走到他后边,尾指来勾他,“哥,你背我一段。” “走不动了?” “没,只是我在后头瞧你,想你背我一段。” 哟!这下不记何容珍说的话哩,贺景枫心裡头笑他一时一个样儿,倒老实,蹲下来,稳稳当当背著人,走了下去的小半段路。 “少奶奶……”刘妈面上惊疑不定,心裡把事儿猜个八九不离十,见俩人牵著手走远,方扯了下樑玉芳的手。 年年初三,梁玉芳都来这儿拜菩萨,赶巧的,今儿让她刚上完香,一转身,便瞧见下去的贺景枫和远和恩。 打梁玉芳嫁过贺家那会儿,刘妈便跟著她了。俩人都走没影儿了,瞧她还未动,便全都明瞭。 程颂青至今还没找回,就算是找回了,两家的事儿也算huáng了。梁玉芳为这事儿出了多少心力,小的麻将桌上给程太太点pào不提,大的,摆在明面儿上的,送首饰亲近,城裡头哪家太太不晓得,她好一番谋算,到最后,失了程太太不说,费尽心机找来的远和恩也让贺景枫摘了。 她何容珍就这样儿命好,没了男人,倒还有亲儿子可傍! 第17章 年初六,新一年见各家掌柜的头一日。早早的,贺景枫便把封洋备好了,打算待会儿到燕街那间坐一会儿,同掌柜喝几盏茶,再到城中馀下几家都坐坐。 往后的天气,大雪是不会再有,只是要等到暖天儿,得三四月份,还得冷个一月多。今儿飘小雪,雪花小的,打天上落地下,就融成了水,搅得到处湿漉一片。 小钟在车裡等贺景枫,瞧他打大门出来,朝他扬了扬手,“少爷。” “怎麽,新年就愁著一张面?”贺景枫瞧他,嘴角添了点笑。小钟瞥一眼贺家司机,“老爷让您先回宅子一趟,他有话要同您说。” 贺景枫一愣,面上笑意淡了些许,“成,那你先到燕街去,教掌柜勿急等我了。” 自打何容珍搬来水井巷,老宅贺景枫少回了。东厢屋,远瞧,梁玉芳在逗耍养的白猫,近了,贺景枫同她对视,笑意不达眼底,唤了声不常的:“太太。”掀开了北屋门帘。 这儿不常住人,没人气的屋冷清,眼皮一抬,贺景枫直视正中坐著的贺封,他上年纪,为不显老态,一根滑玉梨木手杖不离身,此刻,正倚著闭目养神。 没什麽起伏的声调,他唤了声:“爸。”人常说,像爹娘的孩儿得宠,这话一点儿不假,贺景枫像年轻的贺封,初回玉城的稚气,这会儿全给磨尽了。 杖底触地,“咚”的一声沉闷,贺封沉声道:“坐。”开门见山,微凹于眶中的一双眼睁开,小添上些许凌厉,落到贺景枫面上,“人你要了?” “是。” 他答得冷淡,贺封轻颔首,喝了口茶:“打算如何?” “该如何便如何。”虎口撑住面颊,贺景枫瞥屋中心炭盆,漫不经心。 “哦?”贺封一笑,望著他,一眼看穿他漫不经心皮子下的真念头,“你想要他,做你的正头‘太太’” 他笑,贺景枫便也笑,“是。”贺封瞧清他眼底笑意,眼神一凛,“若我不允,你当如何?” “您心裡清楚,我和母亲并非十分的依仗您过日,您猜猜?我回来前,叔叔同我说了什麽?”贺景枫面上笑意尽敛,直对上贺封一双厉眼。 南方的叔叔无子,他能对贺景枫这个侄儿说些什麽,贺封不用猜也晓得,待在玉城做贺家半掌事的六少爷,还是到南方叔叔府上,做掌事的少东家,贺景枫尚有得选。 他面上又露出笑意,靠著椅子,“和恩的身契,我想在太太手裡,您希望我亲自跟她要,还是您替我去要?” 贺封不答,直直瞧他,等他把话说完。 “这麽多年,她做的事儿,您心裡头清楚,您自然也清楚,她想要什麽,我想一家子在同个屋簷底下活,还是不扯破的好,也算给您留点脸面。我只有一句,您任由她作践我母亲,我可不任由!” 他小时候不晓得,这会儿还不晓得梁玉芳心裡想什麽,便是蠢!她是正头的大太太,花轿子,红鞭pào,欢天喜地的进了贺家门,连生了两个丫头,老太太嘴上不说,可自打何容珍生了贺景枫,虽不让她进门,可没少和孩子亲近,她怎麽能不怨,不恨!丈夫为一个舞女闹翻了玉城的天,教她丢尽了脸面,老太太心裡亦介怀她,她心裡头要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