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廉洁最近又新得了个笔洗,无论是质地还是花纹,那都是上好的,更重要的是这东西有些年头了,正宗的前朝官窑出品,据说当年一共也才烧制了八个,又赶上了当年叛军作乱,打到了京都,毁了一堆的宝物。 而这笔洗也在其中,于是代表了八仙寓意的笔洗,也只剩下了这一只。 张廉洁得到此物还破费了些周折。而后每日必须拿出来看上几次,生怕懂行的人得知他有此宝贝,更怕张夫人这个不懂行的一气之下给他摔碎了。 这边,张廉洁又进行了每日饭后的瞻仰。他将门窗都关好,这才从锦盒里取出来,眉眼含笑的观赏这个笔洗。那目光,绝对比看他家的任何一个小妾都要怜爱。 可是就在这个当口,他书房的门被人砰地一声撞开,他整个人紧张起来,手一哆嗦笔洗滑了下,张廉洁眼疾手快,嗖的一下接住。待这惊心动魄过去之后,狠狠地瞪着来人,“胡闹!平时的礼数都哪里去了?!” 来人一脸的紧张,丝毫没有因为张廉洁的这一声呵斥而改变。许是一路跑来,他满头是汗,声音也还是颤抖的,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姨夫不好了,表妹在自己房间里和一个男的拉了拉扯扯,我瞅着是魏公子!” “啪!”清脆的一声响声,张廉洁手中的笔洗滑落,碎了一地。 某外甥惊呆,他深知姨夫对古董的热爱,他心里迅速的计较一番,正打算哭天抹泪的说此笔洗乃自然死亡,与我无关啊!就看到他大姨夫脚底生风,朝着表妹的绣楼飞奔而去。 某外甥彻底目瞪口呆,大姨夫您不是不会武功的么? 再说这边,张清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成功的说服了魏卿涵,准备将外袍脱下来交给张清纯。 魏卿涵刚刚脱下一只袖子,就见一道人影闪过,横在了两人中间。 张清纯一片茫然,待她回过神来就看见自己老爹怒气冲冲的脸:“胡闹!纯儿怎么能对魏公子如此无礼!”转而又对魏卿涵颇为和颜悦色的说,“贤侄莫怪,老夫找你尚有些事情。” 魏卿涵拱了拱手:“世伯请。”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竟然十分欢快,张清纯仍旧一头雾水,还隐隐有些小愤怒,爹您老人家坏我好事啊! 张清纯找了城中最好的绣娘,专门请教了如何刺绣,然后在房间里憋了足足七日,终于有了一件像样的绣品。 张柏达拿着瞧了半天,冥思苦想了一番问道:“阿姊你绣的可是个老虎?” 张清纯一张俏脸瞬间变了颜色,眯了眯眼睛怪笑着问道:“你再好好看看。” 张柏达接收到姐姐危险的信息,于是乎低着头使劲儿的瞧着,恨不得就要钻进这绣品中去。良久才试探着问道:“是蝴蝶?” 他也不过是个猜测,大多数绣了手帕都是想送情郎的。他家姐姐虽然一直心思粗 糙,但是如今也算情窦初开了吧,他再笨也看出姐姐喜欢魏大哥。那么既然是送情郎的,不外乎就是化蝶啊之类的,我和你潺潺绵绵翩翩飞的寓意。 张柏达这样想着也就放心了,再扭头就看到一张黑的发绿的脸。张清纯一把夺过手帕,转身就走。 “阿姊你是要去给魏大哥送手帕吗?阿姊魏大哥喜欢大家闺秀,你千万不要动粗啊!阿姊,说几句风花雪月的诗句啊,魏大哥会喜欢的!” 张清纯恶狠狠地说了句:“我找他打麻将!” “啊?”张柏达楞了楞旋即跟了上去,“三缺一吗?” 可是当他们赶到魏卿涵这里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只剩下打扫的丫鬟。 “魏公子呢?” 小丫鬟给他们姐弟做了个揖,“魏公子今天一早回去了。” “那你怎么不拦着!”张清纯攥紧了手里的手帕,她不过几日没来,他怎么就走了? 小丫鬟唯唯诺诺的说道:“魏公子他是骑着县衙送来的宝马走的,奴婢打小就怕官不敢拦啊!” 张清纯想起,这是个土匪的女儿,走投无路才来了他们家投奔当了下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怕官。 张清纯只能无功而返,只恨苍天对她不公。 盛夏来临,动辄就要出一身的汗,张清纯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儿身,那样就可以泡在河里凉快一些。 大抵也因为天气热的原因,张清纯近来睡眠不好,时常做恶梦。张柏达却是一天比一天的欢快了,张清纯坐在杏树下,等着那杏子成熟掉进自己的手中,看着张柏达蹦蹦跳跳,跟一旁难得清闲的张廉洁说道:“爹,我娘怀我弟弟的时候,是不是安胎药吃多了,产生副作用了?” 张廉洁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摇头叹气,“纯儿,你弟弟大概就是世人上说的奇葩之流。” 张清纯点头,“爹,难为您了!” 张廉洁忽然微笑,“纯儿,爹很庆幸有你这么个女儿。”虽然是个嫁不出去的,张廉洁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又接着说道:“纯儿,将来家里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的护着你弟弟,他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多谦让他一些。” 张清纯闻言一愣,“爹,咱们家是不是出事了?最近我总心神不宁。” 张廉洁抚了她的脑袋,又招手叫来自己儿子,慈祥的微笑着,“你们都长大了,爹很欣慰。他日若是家中有何不测,你们切记,首先自保。不要冲动,凡事三思而行。” 张柏达似懂非懂的点头,张清纯却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再问张廉洁什么,他却不肯多说了。 一月后,皇帝的亲信荣诚将军带着一万士兵包围了张家山庄,荣诚将军手持圣旨,张家山庄全体出动,跪在地上恭敬的听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月,张廉洁大逆不道,自视过高,以武林盟主之名,聚集武林乌合之众谋反,实乃十恶不赦,满门抄 斩!钦赐!” “荒谬!”张家人奋起反抗。 士兵****,一时间气氛凝重起来。 张夫人哭天喊地,“冤枉啊!我要找我妹妹,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众人大闹,只张廉洁一人,双手举过头,接过圣旨,高声喊道:“草民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一日,恰好张柏达闹腾,要张清纯带他去后山的山涧里玩耍,两人是天不亮就走的,家里无人发现。回来之时,恰好看见,自己一家老小被官兵带走。张家大门上帖了封条,门口有人把守。 张柏达不明所以,见到自己的爹坐在囚车里,想要上前,张清纯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强行的拖走。 张清纯随便拉了个人问,“张家怎么了?” 那人颇有些幸灾乐祸,“有人举报张家谋反,证据确凿,皇帝下令满门抄斩呢!这不抓紧京城去了!” 张清纯连连后退了三步,险些摔倒。她难以置信,张家会谋反?有人告他们张家谋反?这是天大的笑话!她想起前些日子张廉洁的反应,莫非他早就知道这一切,可她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为何没有任何行动? 张家败了,张清纯亲眼所见,那门庭若市的大门口,再也无小商贩摆摊,再也没有武林人士登门造访。 她的脑海里满是父亲坐在囚车里的模样,高傲的抬着头,目视前方,丝毫不畏惧生死。 她的母亲满面泪痕,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他们姐弟。 十八个姨娘哭哭啼啼,却也没有求饶。 十八个表哥排成两行,气宇轩昂,一身鲜衣怒马,哪里像是去赴死,倒像是去选美。 张家的一干下人,无一人咒骂,同他们的庄主一样,昂首阔步,不被任何人看轻。 张清纯回到破庙,终于忍不住,抱着张柏达痛哭出声,张柏达轻轻地拍着姐姐的背,“姐,你怎么了?咱们为什么不回家?” “弟弟,咱们家败了,爹娘被贼人陷害了。” 张柏达想了一会儿说,“姐,你看我没说错吧,你那天晚上还踹我。” 张清纯放开自己弟弟,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弟,皇帝是不是安胎药也吃多了,不然怎么就派了那么个眼神不好的将军,怎么就放过了你?!” “姐,你,啊……” 张清纯一顿暴打,“乌鸦嘴,让你乱说话!乌鸦嘴!” 她知晓,再怎么打骂弟弟,一切也回不去了。 夜半,她蜷缩在破庙的佛像前,地上铺了些干草,自然比不得她的闺房,她一闭上眼,就是家人被带走的情形。张柏达哆哆嗦嗦的靠过来,“姐,咱们家是不是真的败了?” 张清纯懒得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张柏达从背后抱住她,“姐,你还有我,从今往后,我照顾你。” 张清纯的眼泪瞬间就流下来,滚烫炙热,打在稻草上。 然而,后来的一些列事情证明了,张柏达的话不能信,被他感动纯属你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