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永不丢失! 车窗上的水珠,这才看清站在小区门外的人影。 她被石玖让出了出租车,关楠气赳赳往小区门口走的样子,关楠也看见等在外面的罗青稗了,她赶上去拉了关楠一把:“你这鞋这会儿不贵了?” “往她脸上呼一下也值了,问她丫是几个意思!” “别了,回去吧。”赵寒把她和开着车门观望的许静都塞进了车子里:“我自己来。” 只有石玖最镇定,她把赵寒让下车后就直接坐回去了,赵寒只有嘱咐她:“小玖把她俩送回去。” 石玖笑着点了点头,劝她:“赶紧去吧,罗青稗有伞,我们走了,有事打电话。” 赵寒看着车子溅着水花开走了,才在雨幕里深吸一口气,憋了一阵,缓缓吐出来罗青稗,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住址,怎么混到了自家门前,怎么又等在了小区门口,以及来找自己是想干什么。 随机应变吧,她想。 赵寒其实并不是个很随机应变的人,她所谓锁机应变,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 赵寒尽量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却差点撞到人,那人仓促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扶一把她的手臂,一只手举着墨绿的大雨伞,人虽然退了,伞还却还罩在赵寒头顶,遮住了淅淅沥沥的秋雨。 罗青稗,阔别两年的罗青稗。 赵寒猝不及防地,哟了一声,罗青稗赶紧解释:“不好意思,我想给你撑伞的,没想到你突然转过来……学姐……” 她话语轻柔,抬起的眼眸里一点惶惶,唇角挂着笑,叫学姐的时候,和从前本无分别。 两年时光,在二十出头的年纪,真是逝水无痕。 一步的距离也很近了,近的能看清罗青稗浓黑卷翘的睫毛。 罗青稗是个典型的古典长相,整个人都带着古意,像画上走出来的人,她有一对浓淡相宜的远山眉,一双含情带愁的杏核眼,窄鼻梁下一点红唇,自带一点玫粉唇膏似的颜色。 就算是不喜欢她这款美的人,见面也忍不住让她脸上多看几眼。 这样太近了,看得太清楚,两年的梳理像飓风卷过一样留下一片狼藉,里面全是往事的影子。 回忆让面前的人形象鲜活。 赵寒顿了一下,转过身和罗青稗并排往小区里走,罗青稗先自认罪责:“对不起,我先头跟着刷卡的人混进去过一次,后来……雨挺大的,我想着你会忘记带伞。” 在自认罪责里含混着的,旧情谊,旧习惯。 赵寒一概不置可否,寒暄似的:“来玩儿?” “学姐,我毕业了,在这边工作,刚来,还在实习。” “毕业了?这么快?”料想不到似的。 罗青稗果然语塞。 她来做jiāo换生那年是大二,如今两年多过去了,两年,在这时代都够别人从认识到结婚到再离一回婚的了! 但跟着赵寒进小区门这点名正言顺的小得意又盖过了她的失落,罗青稗重新打起精神:“是啊,毕业了,学姐,我在旭源机械,实习期间要下车间……” 赵寒哦了一声,旭源有个项目是她做的,前几天那边缺备件,她加完班把备件拿回了家,叫的上门取件,那快递单上就是她的住址,难怪青稗能找过来。 赵寒租的这房子是个世纪初的老小区,楼高七层,她就在顶楼,两个人呼哧带喘地爬楼梯,半天,赵寒才问:“上班习惯吗?” 刻意带着笑的,怕冷下来吓着人,这是一点对往事不介怀的态度,更多是提醒自己。 罗青稗蚊子似的应了一声:“习惯的。” 这口声赵寒十分熟悉,言下之意就是不习惯。 赵寒只是不自禁地看了罗青稗一眼,却不细问,她的话题大而化之地绕上一绕,两个人已经到了赵寒门外,邻居老太佯装出门倒垃圾来窥探军情,看赵寒带着之前在门口徘徊的人又回来了,才相信是没事,她扶着门框扫了赵寒两眼:“小寒出去玩儿了?” 赵寒应了一声,在包里掏摸了半天,拎出食品袋里兜着的一些毛栗子递给老太:“这是别人从山上捡来的,绿色无污染,您做板栗炖□□。” 是今天下工厂的时候别人捡来给她的。 老太笑着接了,看着罗青稗问:“朋友?” “嗯……是,同学。”赵寒笑着开门:“您早点睡,外面下雨冷,垃圾放门口,明儿我下楼给您顺下去。” 她开了门,把罗青稗让进屋里来,灯光啪的一声亮起来,照出一屋子整洁的清冷,赵寒笑笑:“我有两天没住,都有灰尘味儿了,坐吧,衣服湿了吗,给你找一件换一换?” 罗青稗笑看着赵寒,有些目不转睛地:“谢谢学姐!” 赵寒扫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出息了,阔别两年,人家都玩起套路了,她呢?似乎毫无长进! 赵寒本意就是客气一下,罗青稗这一路撑着伞,除了肩头一点雨渍,衣衫干爽,比起换衣服,她更需要换鞋袜。 赵寒也不点破,递外套给罗青稗时,对方笑的眼角有点下弯,连看她的眼神,像是都有含义似的,礼貌乖巧地又道:“谢谢学姐!” 赵寒自己浑身湿了大半,借着换衣服溜进了卫生间,罗青稗的目光一路追着她,直到那扇门将这目光隔开。 赵寒靠在门边,一眼就瞥见了梳妆镜里自己的模样雨丝的湿气似乎润进了她的眼睛里,配合着那带着点红的眼角,藏尽了她平常的冷冽,这是一幅柔弱娇媚的模样。 她才领略罗青稗那眼神的含义。 她对着镜子卸了妆换了衣服才出去,青稗在沙发一角坐着,不知是否真的冷,身上披着她方才给她的外套,她一出去,青稗就站了起来:“学姐。” 赵寒大马金刀地跨坐在另一边的沙发扶手上,鼻子里勉强应和了一声,纠正她:“都毕业了,还叫什么学姐啊,叫小赵得了,不然叫名字也行,赵寒!” 感应到罗青稗抬头瞟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了眼睑,她扒拉了一下淋雨淋湿的头发,扯了条拿毛巾细细擦拭。 罗青稗立刻站起来:“学姐,你淋了雨,去洗澡吧,我就不打扰了,那个……今天,很冒昧……打扰了……” 赵寒勉强地扯出来一点笑:“本来应该留你住一晚的,但我这儿地方小,挤着怕你不习惯,再说明天还得上班,我这边离旭源挺远的,你也不方便,我就不虚留你了。” 罗青稗很听得进去她的话:“那学姐早点休息。”她换了鞋出门,站在门口,正对着赵寒挥手:“学姐再见。” 特别郑重其事的再见。 赵寒嗯一声,廊灯应声亮了,罗青稗一双湿鞋在地上踩出一串脚印,那脚印蜿蜒拐过楼角,下了楼梯,湿鞋着地的声音分外不同,似乎有轻微的,噗噗的水声。 赵寒从鞋架上捞了一双鞋过来,听声音,罗青稗已经下了一层楼,她犹豫着,没喊出来,将那双鞋摆在自己面前,只听着罗青稗下楼的声音最终混迹在别人上楼的脚步声里,转身回了家。 才发现她连一杯水也没给罗青稗端,赵寒啧了一声,活动僵硬的脖子,去洗澡了。 一层秋雨一层寒,这天早晚冷的像是没法过了! 第3章 第三章 “卧槽,我以为你俩睡一块儿了都!” 赵寒揉着头发听不出情绪地:“呵!” 她才洗完澡出来,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就被关楠的电话拖住了。 “我还不是担心你,那罗青稗来干什么,你搞清楚了吗?” “能干什么?”赵寒漫不经心地,开了外放,找了块吸水的毛巾擦头发。 “我靠,赵寒,你能不能对自己的事儿上点心?那罗青稗,扎个猛子消失两年,现在又扎个猛子钻了出来,难道是来找你叙旧的?赵寒,不是我说话不好听,你可别傻不唧唧又跟人黏一块儿,她就算是真来复合,也需要好好考察……” 关楠还有话没说完,万一罗青稗不是来复合,是来在赵寒这儿找点庇护呢?一个人飘在外面不好受,而她见识过罗青稗的怂。 “我有这么吃香么?”赵寒疑惑地真心实意:“我看人就是来叙旧的,姐,我去吹干头发吧,感冒了你又不伺候我!” “我没空伺候你,小石会伺候,不成你跟小石凑一对儿也成,也比你和那姓罗的好!” “……”赵寒打了个喷嚏:“放过小石吧,人一好姑娘过什么日子不成?” 关楠细想了一下:“也是,小石是个好姑娘,太好了,别说和你不是一路人,就真是一路人,跟你也是委屈人家了!” 赵寒:“……再见。”电话是挂了,心里也很认同关楠的话,别说石玖不喜欢女生,就是喜欢,跟她也是亏了。 家里几天不住人,虽然盖了床罩,被子上还是有灰尘味儿,赵寒蜷缩着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懒得换,这个点,屋子里安静地她烟个口水都有回声,开了歌单定了时放着歌,躺在床上看书。 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又不知怎么惊醒过来,、。 窗外秋雨淅沥,赵寒了无睡意地,看一眼时间,半夜两点,手机上有未读的微信,一条是通知她明日休息,后天出躺小差,还有一串,是许静提过的小王熙凤的消息,从“在干什么?”“在忙吗?”“怎么不回微信”开始,延伸开来,到最后成了怀疑和质问。 赵寒做阅读理解似的读了半天,最后也不知道回复个什么。 罗青稗的消息则简洁地多:“我到了,学姐晚安。” 时间是零点十三,两个多小时前。 这个点再给人回消息也晚的太离谱了,赵寒放下手机继续装死,装死不成,起来在屋里晃悠了两圈,反复劝说自己失眠不必着急,明天休息可以尽情大睡,且窗外雨声潺潺,卧听也很有意境,放宽心,放宽心……终于把自己催眠到睡着。 雨声。 罗青稗走的那晚,也是雨声潺潺,旅行途中,她清早起来得知罗青稗慌慌乱乱地走了,最初的一阵不淡定过后,也很能心平气静地,站在阳台上,听雨声掠过江面,挺有意境的呢。 那雨声和今夜几无区别。 说起来,罗青稗这个人,即使足不出户,也给人“旅客”的感觉,愣大个人,来的时候不带来云彩,走的时候衣袖都不带挥的。 初见是在大学开学前后,天气酷热。 那时她读研,宿舍标配是两人间,因为种种原因,她一个人占了一间宿舍,她这人精善独处,一个人住是真正潇洒了一学年。 这年乘着十天的“暑假”出去玩儿,归途中得知,贴心的宿管阿姨给她安排了室友。 这事儿还是宿管阿姨专程打电话说的,就在阿姨电话挂断半小时后,赵寒收到了新短信:“学姐您好,我是新来的室友罗青稗,请问,宿舍里哪些东西不能动?” 赵寒努力回想了一下,她把宿舍住成了单身公寓,虽然不乱,但是散,散的紧紧有条对面书架上摆着她的小说,衣柜里挂着她的衣服,书桌上被她布置成了工作台,就连对面床上,也是一台她的蓝牙音响…… “都不能动。”赵寒输入三次又全部删除。 既然是分配入住,人家肯问一声就是礼貌,赵寒承这个情,先让出了书架桌子和床这些紧要位置。 本来返程准备回家,但来了新室友,她也得回去收拾东西,只能给她妈打电话通报,她妈李河对她有新室友一事特别喜闻乐见:“那你今晚回家吗?你室友是哪里人你知道吗?我做点小吃你带过去和她一起吃,好好相处。” 赵寒:“……”她是才上幼儿园吗?但李河她劝不住,只能应付:“少一点,这天气放不住。” 拖着行李箱上公jiāo,迟缓一步,始发站赵寒也没找到座位,C市正在修地铁,公jiāo七弯八绕地要把人甩出去,偏手机不停震动,赵寒看了一眼,还是罗青稗:“学姐,对不起,镜子我不小心打碎了,我会新买一个……” 赵寒想回复她,奈何公jiāo车上看了一眼手机她有点晕车,只能把手机揣回去,等到下车的时候,又热又晕,赵寒脸色都白了,到宿舍门口的时候真是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哪知道一敲开门,门口的人影不让她进,堵在门口问她:“你好……请问你找谁?” “赵寒。”她说着,拨开挡路的罗青稗,寻着自己的凳子,瘫了上去。 罗青稗大概没想到她回来的这样快,愣了一下:“学姐?”不知道为什么,很有点诚惶诚恐的意思。 赵寒压着晕车的恶心嗯了一声,从包里翻出藿香正气水当解yào灌了一瓶,稍微好点了,才想起来问罗青稗,又拿了一瓶问罗青稗:“你喝吗?” “不用,谢谢。”从赵寒回来,罗青稗就没再整理,听见赵寒说话才有点回神似的,把手里一只端着的杯子放到赵寒桌子上:“喝点水吧。” “镜子我重新买了一个,只是边框不一样,大小一样的,我量了,对不起。” 赵寒胳膊撑在桌面上一沓书上:“没事,其实你……”人都买了,客套话也是白说。 “学姐,我会重新安好的。”罗青稗补充。 赵寒只嗯了一声,扫了罗青稗一眼,看见罗青稗脸上的平静无波,心想但看着神情和语气,只怕也跟她一样是个“冷淡”属xìng的人。 她经常泡实验室,在宿舍的时间不长,没有必要闹不愉快,于是笑着说:“我的东西太乱了,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收拾。” “不会,很整齐。” 赵寒看了一眼罗青稗还没拆包的行李,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 那些书罗青稗给她挪了过来,十分整齐地垛在她自己这边的桌子上,床上的音响个头不小,因为没地方放的缘故还没搬下来,但电源线已经盘的十分整齐地收了起来。 她的衣服还齐齐整整挂在罗青稗那边的衣柜里,显然罗青稗没有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