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澧不让平州百姓过年,他们偷着过看不见就算了,现在当着他面儿阳奉yīn违,她委实替这一家担心。 离过年还有九天,希望卫澧能如副将所说的,明天就活蹦乱跳带着她往平州走,也希望这一家当真能不掉脑袋,好好过个年。 第二天一早,赵羲姮还在梦中,房门就被人踹了一脚,根据力度来判断,她觉得应该是卫澧那个老狗下chuáng了,不然也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儿踢门板子。 卫澧站在房门前,负手而立,黑衣愈发衬得他那张大病初愈的苍白。 房内的赵羲姮还没反应,他又踹了脚门,大有赵羲姮不开门,他就把门踹倒的架势。 赵羲姮匆匆披着外衣,卫澧即将抬起的第三脚差点儿踢在她腿上。 平州的冬天极冷,而极冷的冬天更适合睡觉,尤其赵羲姮这种怕冷的人,她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睡在热腾腾的被窝。 卫澧看向她。 她显然才匆匆爬起来,小脸粉嘟嘟的,像个桃子,眼睛微微垂着,眼皮有点儿肿,双眼皮都快肿没了,大概是昨晚糖水喝多了的原因,却不丑,显得更有几分幼态可爱,头顶有搓头发翘了起来。 卫澧抬手,在她脑袋顶上重重搓了一把,手劲儿有点儿大,搓的她往后踉跄了两步,这让她有点不太高兴。 “还公主呢,睡得头发都翘起来了,丢人现眼。”卫澧手上还残存着她发丝冰冰凉凉又润泽的触感,然后用沙哑的嗓音轻嘲讥讽道。 赵羲姮低着头,没反驳他,心想就你不丢人现眼呢,眼睛下面挂着俩大黑眼圈子,体面,可体面了!卫澧多体面人儿啊!成宿成宿不睡觉修仙的大体面人儿! 她心里骂的欢,面上看起来却很乖的样子。让卫澧忍不住想起昨天她说的模样,以及说过的话,“忽然出现一个过得好的人,他一定很震惊很绝望吧。” 放屁,他就是单纯觉得那个人碍眼,所以想折rǔ杀掉罢了,什么嫉妒什么绝望? 真是太不巧了,这个人,正好在他面前。 卫澧心里刺刺麻麻的,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赵羲姮。 让他好好想想,该怎么对她呢。 啊,当然是一起拽到他这块儿烂泥地里了,高高在上的人,和他这样的人并列在一起,会很耻rǔ吧,尊严一寸寸会被打碎吧。 谁的名字和卫澧粘连上,都显得那么不堪,那么令人厌憎唾骂,不是吗? “今天下午启程去不咸城。” “嗯。”赵羲姮心想,果然副将了解卫澧,真没过两天他就活蹦乱跳了。 “到了不咸城,你想要个什么样的住所?”卫澧微微歪头,唇角勾起一点弧度,用漆黑的瞳孔那样注视着赵羲姮。 赵羲姮一愣,以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 毕竟他什么时候这么体贴过? “说罢,过了这次,下次想提就没什么机会了。” 这可是他主动让提的,赵羲姮想了想,试探着道,“要暖和的,稍微大一点。” 卫澧好像很能听进去的模样,认真点头,漆黑的瞳孔里倒影着她的影子,“还有吗?” 毕竟小公主你要在那里一步不能出的待很久很久很久,只有这一点点要求,恐怕会把你bī疯啊。 赵羲姮得寸进尺,“要视野好风景好!推窗就能见到长白山那种!” 她悄悄观察着卫澧的神色,他虽然笑得渗人,但似乎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于是她压着线继续提要求,“不要空dàngdàng的,东西多一点热闹。” “没了?”卫澧问。 “没了。”赵羲姮还是个很会看脸色的小姑娘。 “小公主啊,你真单纯。”卫澧唇角一勾,眼睛一弯,幽幽吐出几个字。 赵羲姮隐约记得,卫澧上次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初见。 她裹着外衣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敲,卫澧是又在酝酿什么大招? 快过年了,老天爷,信女今年唯一的新年愿望就是您老能给卫澧换一只正常人的脑子,谢谢。 赵羲姮对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发愿。 这还是自从她阿耶去后,第一个没有许给自己的新年愿望。 卫澧原本已经走了,忽然折回来,捏了捏眉心,“我记得你有个侍女,她人呢?” 赵羲姮脸色不变,大气不喘的平静开口,“跑了,她嫌跟着我太苦,跑了。” “出息?就这么让人跑了?”卫澧脸色一沉。 “不让她走能怎么着?心都不在我这儿了,只留下个身体有什么用?”她颇为入戏的掩面叹息。 “赵羲姮,你这一口平州腔,都是在哪儿学的?半吊子啷唧的。”卫澧忽然把她的房门甩上,临摔门之前还得用一句口音正宗的平州话嘲讽她一句,好在门还算结实,只晃悠咯吱了几下就稳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