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他咳着，却还抬起头，执着看向了宴chūn的方向。

    宴chūn脸上的表情瞬间便没了。

    咬着牙看着尹玉宸，眼神郁气弥漫。

    荆阳羽是故意的。

    他最是知道宴chūn的弱点，便是太过心软。她绝不肯让无辜的人替她受难，否则她当年又怎么会为了救个孩子就搞到灵府碎裂？

    宴chūn果然消停了，荆阳羽已经放开了她，她也没有去扶尹玉宸，只是沉着一张脸，面上之前那点鲜活也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沉默了半晌之后，看着尹玉宸爬上岸按着胸口几次尝试都站不起来，终于开口说：“我错了，大师兄。”

    宴chūn抬起头，眼中含着一抹泪光，盛着碎裂的星光一般，清亮极了。

    “大师兄，我知道错了，我……”

    宴chūn声音故作哽咽，走到荆阳羽身边，乖乖抱住了他的腰，窝进了他怀里。

    “我再也不闹了……刚才是我故意的，是我疯了，不关他的事。他是个好弟子，他还救了一对开智生灵……”

    宴chūn毫无预兆的妥协，变脸比翻书都快，荆阳羽却一脸麻木，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宴chūn的喜怒无常。

    “他被你伤到了，你帮帮他吧。”宴chūn抱着荆阳羽，不再看尹玉宸一眼。

    把yīn阳鱼是开智生灵的事情，一五一十和荆阳羽说了。

    宴chūn恢复“正常”状态，很快抚平了荆阳羽的怒意，他其实是对宴chūn生不起气的。

    听说了yīn阳鱼的事情，荆阳羽再次看向尹玉宸。

    尹玉宸已经勉力站了起来，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也湿漉漉的，láng狈极了。但是因为生得实在太好，称一句面若好女不为过。

    这般láng狈模样，也像水中艳鬼上岸一般，湿贴的衣衫衬出他纤长柔韧的少年身形，还未脱尽青涩，这让他带着些许难言的意味。

    荆阳羽心里不由得想，师妹不会真的喜欢这样的吧。

    他抬手一挥，灵光从袍袖之中冲出，犹如活蛇卷在了尹玉宸身上，绕着他转了一圈，钻入了他的身体。

    尹玉宸身上水珠顿时滚落，衣衫瞬间gān燥柔顺，连之前被威压伤到的伤也被这灵光抚平。

    尹玉宸胸口一松，挺直了脊背抬起头来。

    但是荆阳羽的视线停留在他左眼的时候，尹玉宸还是瞬间就浑身紧绷。

    同时尹玉宸也看到了宴chūn在荆阳羽怀里温顺的样子，看着他们之间多年相处毫不作假的亲密，心口如同被一把长剑活生生豁开一样难受。

    他觉得自己像个路边的流làng野狗，无论怎么对着宴chūn撒娇卖乖，就算她为了某种目的抱起了自己赌气要带回家了，这一切也不过是一场比泡沫还要易碎的空梦。

    他终究是个无法名正言顺跟在她身边的卑贱东西，连被利用都显得不顺手。

    白布之下的双眸无声泛起红，尤其天生铺满红斑的左眼，更是赤红如含了一汪血泪。

    好在尹玉宸惯常善于隐藏自己的一切人欲，只要他想，他可以像伪装出来的一样纯良愚蠢。

    若非如此，他也绝不可能在尹荷宗那一群险恶之人手下活到成年，还成功摆脱，拜入了衡珏派做外门弟子。

    尹玉宸知道，宴chūn自小爱慕门中大师兄荆阳羽，荆阳羽亦对她有意，两个人之前只差一层窗户纸，等的是宴chūn修为更近一层，就结为道侣。

    本是又一段修真界的眷侣佳话，衡珏双尊之女，若是和掌门继承人成婚，衡珏派内门，至少千年内的稳固是不必担心了。

    可偏偏十一年前，衡珏派整个宗门都宠溺非常的小师妹宴chūn，在外出历练的时候遭遇了魔窟在凡间现世。

    当时那村中几乎所有凡人都被卷入了魔窟之中，魔窟只要现世，便如水中漩涡，能将一切周边的东西卷入摧毁。

    要平复魔窟，必得是生人血祭。

    当时历练的弟子个个修为稀松，大师兄荆阳羽去了旁边的城镇收妖，没人想到会遇见魔窟现世，法器勉qiáng自保已经是极限了，根本救不下那些被卷入魔窟的凡人。

    但当时的宴chūn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更不自量力，她在那魔气冲天山峦震颤的当口，为了抓住一个侥幸被甩到他们保命法器面前的孩子，半个身体被拖入了魔窟。

    裹挟着魔气的罡风直冲体内，眨眼之间便搅裂了宴chūn灵府，虽然当时荆阳羽循着冲天魔气及时赶到，将宴chūn救下，但是灵府破碎的修士，正如凡人五劳七伤俱全。

    她因灵府破碎，被压在涤灵池底整整十一年，到如今修为流失殆尽，要靠着同为水灵府的一个门中师姐，才能苟延残喘地吊着命。

    内门盛传她是个得了失心疯的废人，可纵使如此，宴chūn也不是尹玉宸这等人能够亲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