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就像当一棒。明家人个个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太子府上刚死了人, 婚事若是想要推迟,有可原,可怎么能直接作罢呢? 明茹盼着出嫁已经盼了好天, 乍然知道这个晴天霹雳,直接昏了过去。 退婚这事, 众说纷纭。谁不知中内。一向沉稳明茹在屋子里躲着哭了天, 任凭她母亲怎么安慰都不管用。 宋鸾得知儿子婚事又黄了,于是就让人把他叫到自己跟前来, 想和他好好聊一聊。 日不见, 赵识身形看着又削瘦分,身上衣袍有些空『荡』,顶日光映照在他苍白脸颊上, 气『色』惨淡。 宋鸾皱眉, “你跟我说说吧,怎么把婚事给退了。” 赵识温声答话,“不合适。” 宋鸾这样好脾气,了这三个字都来了气,“那你同她定亲时候, 就没觉得不合适呢?” 赵识唇角抿成了一条线, 他沉默了下来。 宋鸾是真喜欢明家那个乖乖软软小姑娘,模样周正,『性』子又好, 羞怯胆小,但说话甜, 她觉着合眼缘。 宋鸾少年都没用这么重语气和他说过话了,“我从来不管你事,不会强迫你做些什么, 你既然喜欢她,又是下了聘礼要娶人,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她会难过呀。” 赵识苦笑了声,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母亲解释,她为明姑娘不是同一个。 “已经退婚了,您想骂就骂吧。” “我是要骂你!”宋鸾叹了口气,“你喜欢她,她喜欢你,你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别我都不说了,她还怀着孩子,你连你自己孩子都不要了吗?” 赵识安安静静低着,掌慢慢握成拳,从嗓子里艰难挤出极淡个字:“没有了。” 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宋鸾了这句话后怔了一怔,她少见到儿子这幅表,眼睛里一片低沉暗『色』,脸上没什么绪,冷冷淡淡话里又有些隐约可见难过。 “你这是怎么了?” 宋鸾无措看着他,怎么他还委屈上了呢? 赵识摇摇,“母亲,我没事。” 宋鸾本来想说你这不像没事样子,话到嘴边咽了去。实孩子长大之后,和她生疏不少,心里想什么未必会和她说。 “你再好好想一想,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嗯。父亲这么说。” “你别他,他说不出什么好话。”宋鸾甩掉这点不高兴,接着说:“我不会『逼』你娶一个你不想娶人,但是你不能不负责任,孩子你总是要养。” 赵识静默良久,费力扯了下嘴角,笑容有些难看,喉咙酸冒汁,他哽着喉,吐出了一个“嗯”字。 宋鸾看他气『色』实在不好,不舍得再说些斥责话,该说都说明白了,他事都要他自己想开才行。 “平常要注意身体,看你都瘦了。” “好。” 赵识从她母亲住处走出来,板直腰身站在长阶上,顶烈日,将他照晕目眩,他抬挡在眼前,刺眼光线从指缝里漏了出来,他眨了眨发酸眼睛,眼眶是干涩,刺痛。 走出正殿宫门,赵莘提着裙摆,疯跑到他跟前,兔子眼睛十分瞩目,“珠珠还怀了孩子?” 赵识心尖软肉上刀子深了一寸,他脸白可怕,声音乎低不见,“对。” 赵莘身体往后仰了仰,好在宫女及时扶住了她,她眼泪大颗,像珠子不断往下落,她真没想到她又敬又怕长兄竟然这么狠心。 她哭满脸都是泪。她才知道明珠是被火烧死,她不信那么巧会失火。 “你不肯给她办丧事罢,难道你都不愿意查清楚是谁害了她吗?” 赵识了想笑,可他始终笑不出来,他哑着喉一字一句反问:“谁害了她?” 男人漆黑深邃眼睛里,醒目着一根根血丝,恨到了极致。 赵莘怕他这个样子,当下噤了声。 赵识对她身后宫女说:“别让公主『乱』跑,别想公主到一些『乱』七八糟谣言。” 赵莘既生气又害怕,在她面前嚼舌根贵女虽然没安好心,但说都是事实。 都是黑心肝人。 她说:“你别想管我,我明儿就去一趟寺庙,让主持大师给明珠姐姐和她肚子里命苦孩子超度。” 亏她前还为兄长喜欢明珠,可现在他连这么简单事都不肯为珠珠做。 她算是珠珠半个好友,不忍心就让她这么去了。 赵识没跟她客气,把魏留叫了过来,怒道:“看好她,她敢出宫,就把她关来。” 赵莘快要被气死了,“我如果是明珠做鬼不放过你!她和卫池逾才是天生一对。” “干什么干什么!放开我!气死我了!” “我要去跟父亲告状!说你欺负我!” 赵莘被人架走时候,嘴里喋喋不休骂个不停。 赵识面无表完,做鬼不放过他? 他倒是想这样。 可她都不肯入他梦。 偶然梦见那次,都是次次看她死在自己面前,一遍遍凌迟他,折磨他,挖出他心,割成一片片,看他面容痛到扭曲狰狞,双膝跪地,喉咙里声音像濒死悲鸣。 那个零散梦,是噩梦。 或是烈火焚身,又或是万箭穿心,都和他逃不了关系。 箭是他递,死令是他亲口下。 赵识过神,他出了宫。 太子府里如一潭死水,彻底安静了下来。 林管事前悄悄让人给明珠做牌位,不知怎么让太子殿下给发现了。 林管事亲眼看着太子殿下将黑木白字牌位丢到了火盆里烧成了灰。 他躬着身体抖成筛子,心里直道两声作孽。 幸好那个孩子牌位还没做好,不然让太子殿下见了,他这个管事逃不开一顿责罚。 可怜见那么小孩子,死了连个字都没有。 太子殿下日子依旧如往常,那场大火没人再提,好像所有人都忘了。 一个月后,宫里工匠差人送来一个盒子,说是太子殿下前吩咐他们做银饰。 林管事将精致宝盒送到太子殿下跟前。 赵识批阅了一整天奏折,晕脑胀,他随打开宝盒,里面躺着一对做工精致银项圈。 他心脏猛地一缩,瘦白指颤抖着。 那人笑着来领功:“殿下,这对银项圈,做工繁琐,才耗了这么久日子。” 赵识用力合上宝盒,一双撑在桌面上,指节明显发白,他说:“下去。” “您若是觉得不够好,奴才可让他们……” “不必。”赵识白着脸打断他,说话气息不太稳定。 这人临走前心里还有些担忧,放心不下问了林管事,“太子殿下莫不是恼了我们?” 林管事问:“你们今儿是来送什么?” “银项圈,是殿下亲口吩咐要。” 林管事拍大腿,“你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可那个银项圈做挺好啊。” 林管事连骂都懒得骂他了,太子孩子都过世了,这不是故意来添堵了吗? 赵识把孩子戴银项圈妥善收了来,上了锁后,满冷汗。 …… 此时,明珠和红菱已经在扬州安顿下来了。 她用银票买下了一栋独门独院废宅,红菱看着她从衣兜里『摸』出银票时候,眼睛都瞪直了。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有钱! 两个人累了大半天,将宅子稍做修饰,才勉强能住。 红菱瘫在床上,好奇地问:“你哪来这么钱?” 明珠胡『乱』说:“从狗男人哪里骗来。” 红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钱,她咽了咽口水,“看来那个负心汉还挺有钱。” 明珠点点,“家财万贯。” 红菱弹坐来,看着她肚子,当下就有了个好主意,“等后你们孩子长大了,你就让孩子去抢他家产。” 明珠被逗笑了,掌温柔抚过肚子,“大夫说她是个小女孩。” “啊” 红菱泄了气,“女孩就算了,抢家产太累了。” 明珠这些天对这个孩子感越来越深,她说:“没关系,我可养她。” “咱们俩总不能坐吃山空吧?”红菱提前和她说好,“我行走江湖,常在河边走肯定要湿鞋,说不定哪天就被官府给抓了,养不了她太久。” 明珠笑了笑,“你就不能金盆洗吗?” “别我不会呀。” “我会倒是,等休息天,我们再想想开个什么铺子比较好。” “看不出来你文文弱弱,还挺有主见。” 明珠低腼腆一笑,她被关在赵识后院那些日子,在脑子里构想了千遍,逃出来后日子。 红菱看她说口干舌燥,站来给她倒了杯水,边问:“珠珠,你后还京城吗?” 扬州再好,不如京城繁华。 明珠喝了口温水,润了润嗓子,低下来神『色』温温柔柔,她语气轻快地告诉红菱:“我这辈子都不会去啦。” 一个死人,是不该出现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