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又能笃定地说,陷入泥潭的人就一定不会快乐呢? 费遐周踹开聂瑜的房门,裹着对方的被子在陌生的chuáng上打了几个滚。 如果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香气的话,那么聂瑜身上沾染的一定是柚子味的洗发水的香气。 最普通、最平凡,也最难以忘怀。 费遐周深吸一口气,决定接下来的几天都要在这个房间里睡觉。 在这栋没有人的将军楼里,谁也不会发现他的秘密。 ☆、瑞雪兆丰年 大年三十,万家灯火璀璨。 “好多外国人说中国话,孔夫子的话越来越国际化。好多外国人讲中国话,我们说的话,让世界期待2008……” 电视刚打开,欢快的歌声伴着花哨的舞台漫出屏幕,流行了一整年的《中国话》被改编成了迎新曲,谁家在屋外点燃烟花,“2008”在喧闹中嘹亮发声。 费遐周接起电话,母亲的声音隔着遥远的太平洋传到耳边,妹妹咿咿呀呀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周周啊,吃年夜饭了吗?襄津冷不冷啊?要多吃点饭知道吗?你聂叔拍了你照片发给我们看,哎哟哟,怎么又瘦了啊?” 父亲抢过电话,浑厚的声音嚷着:“每次都说这些事情,孩子听了也会烦啊。小周啊,爸刚给你的卡上打了压岁钱,想吃什么随便买!衣服挑最贵的买!贵的才保暖!” “你懂不懂怎么教育孩子啊?还想把周周教成和你一样的bào发户吗?”费遐周几乎能想象母亲在电话对面是怎么翻白眼的,“周周啊,妈妈给你买的羽绒服收到了吗?我跟你说啊,这个羽绒服含绒量超高的,加拿大人冬天都穿这个呢。” 费遐周笑着点头,“收到了,现在正穿着呢。” 妈妈说着说着却哽咽了,“你说着大过年的,我们也不能回国陪你,你一个人在外地……都是妈妈不好,早知道就应该接你过来读书的。” 父亲揉着她的肩膀劝说:“大过年的你哭什么?有老聂在襄津照顾他,不会有事的。小周啊,你让你聂叔过来说句话!” “聂叔他……”费遐周将电视剧的声音调大,“聂叔和聂瑜出去放烟花了!回头我再让他们联系你吧。” 为防止漏泄,他胡乱搪塞了几句,借着心疼话费的理由将越洋电话给挂了。 他爹还没说够,猝不及防就终止了通讯,心里很是不快。 令他更不快的是,他儿子竟然替自己担心起钱的事情来了,这是小孩子该担心的事情吗? 为了证明自己家家底还厚实得很,次贷危机也打不垮。费父一冲动,给儿子冲了笔巨额话费。 费遐周很快收到短信:【尊敬的客户,您已成功充值话费话费1000元。】 费遐周:“……” 他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chūn晚节目始终热闹,花花绿绿的舞蹈演员填满了舞台。电视机内人cháo如海,电视机外,费遐周独自坐在沙发上,桌上没吃完的水饺早已经凉了。 他自认是一个喜欢独处的人,但独处并不意味着在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也形单影只。 更不意味着,当他在思念某个人的时候,却没有办法立刻与对方相见。 心无旁骛时,他坚不可摧。而一旦心有所念,仅仅是脑海中回忆起的一个画面,都能教他蓦然委屈起来。 费遐周用聂瑜的洗发水洗头,怀里抱着聂瑜抓娃娃所获得的劣质玩偶。闭上眼,柚子清香环绕着自己时,就好像他所思念的人正在身旁。 “叮叮叮——” 电话铃声将他的神思拽回。 来电显示是:聂狗。 电话接通,那头的人却迟迟没有开口。对方不出声,费遐周便也只沉默,两头的人谁也不先开口,仿佛是某种默契的较量。只有背景的杂音似有若无地飘到耳边,提醒着他们,电话还未挂断。 最终还是聂瑜最先憋不住了。 “喂。”聂瑜的开口一如既往地粗鲁,“怎么不说话?” 费遐周却问:“不是你打给我的吗?我说什么?” “咱俩jiāo情就这么淡吗?大过年的,说点吉利话不行吗?” “要听吉利话看chūn晚去。”他没工夫扯皮。 聂瑜也不说话了,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临近十二点,chūn晚的歌舞节目告一段落,主持人们纷纷走上了舞台中央。心急的人家已经开始放弃了鞭pào,越接近零点鞭pào炸响的频率就越高,安静的冬夜在新旧年岁的jiāo替之时倍唤醒,恍若阵阵chūn雷连绵不断。 分针与时针重合,邻居家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鞭pào的轰响达到了最顶峰,在电视机的欢呼声中国中,日历掀开新的一页。 农历戊子鼠年来临的那一刻,费遐周听见聂瑜的声音穿越千里之外,磨砂般的声音在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