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程时换了驾车的人,影五跳上车辀,坐到影十三旁边,影九九顺势换到影五的马上,靠在马车左侧,与影四一左一右护卫。 影五呵呵往手里吹气,用力搓了搓手脸,才缓过来刚才冻僵的劲儿,感觉嘴没那么麻了,开始小声絮叨。 “小十三,你知道里面坐的是谁吗。”影五神秘地靠近影十三耳边悄声道,“天绝山明镜堂的池音道人啊,王爷怎么请得动他呢,那是个不问世事看破红尘的大师,已经花甲之年,却是青年容貌,神不神?我猜那就是老神仙下凡呢。” “他居然六十多岁了。”影十三诧异地眨眨眼。 “可不,不过这大师多年前被迫散功,已然功力尽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只剩一身才华了。” 影五正絮叨着,往影四那边看了一眼,影四摘了手套,正在低头拧紧马鞍上松动的铁钉,露出的右手上布满坑坑洼洼或深或浅的烧伤。 “……唉。”影五回过头,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影十三只好笑笑安慰,“谁还没有些伤痕,别太在意。” “不在意不行啊……我哥都是为我伤的。”影五沮丧地两手托着脸,“都是我害的,我对不起我哥。他不该来这,没有我他肯定不会进影宫的。他一辈子是被我毁了。” 第27章 但见生情(七) “怎么会。”影十三嘴角微微扬着,仰头望着夜空的飞雪,“可能不经历些什么你们感情也不会这么好呢,而且四哥也没有怪你。” “就是因为他不怪我……我才内疚。而且他真不怪我吗,换做是我,我一定把我自己踩扁了扔到茅坑。”影五用力揉了揉脸,叹了口气,丧到极点,靠着车篷。 影四修好了马鞍,往影五这边看,看见平时热闹唠叨的影五沮丧地靠着,策马靠近了,解下披风,扣到影五头上,再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退回到马车右侧。 影五抱着还有余温的衣裳呆了呆,在身上裹紧了,用力吸了吸鼻涕。 “多珍惜。”影十三托腮望天,眼神平静。 有些遥不可及的情谊总是让人患得患失,恐怕一觉醒来如同幻梦一场,无衣者依然无衣,孤独的仍旧孤独。 黎明时,马车出了晚暮林,奔波一夜,若是常人此时已经撑不住了,这四人仍旧精神集中地赶路,黎明时人易困倦,有经验的刺客会在此时进攻。 影十三仔细聆听周围动静,并无异样。 影四也平静如常,他向来是敏锐且靠得住的。影五无聊地侧靠在车篷上,嘴里叼着根干草枝子,摆弄着手上戴的钩指,挠车辀的木梁玩,挠掉一层又一层。 晌午时绕过榛子镇,午后阳光尚暖,雪也停了,阳光晒着有些困倦,距临州不过一步之遥,再有一夜便能进临州城了。 几人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精神尚好,池音先生也从未提出要休息,在马车里静静打坐入定,静如止水。 入夜时进了榛子镇外的榛树林,夜中居然飘起鹅毛大雪,临州居北,雪比洵州大得多,也更冷冽着,飘雪裹挟冷冽寒风割着皮肤,浑身血液仿佛要凝冻起来,四人屏气调息,将内息运转周身,以免真的凝成冰人。 “三哥,还好吗。”影九九坐在车篷前,转头问策马护在左侧的影十三,“换我吧。” “没关系,你累了一整天,趁现在歇歇。”影十三扯着冻僵冻红的脸笑了笑。 影四坐在车篷边静静闭目休息,影五在右侧策马护卫,时不时张望林中动静,疲劳太久,又饥寒交迫,耳朵和眼睛都没有一开始那么灵了,脑子有点麻木。 天亮就能望见临州城。影五在心里嘟囔期盼,盼着到临州城里能赶快找个地方睡一会儿,喝点水,吃点热饭。热饭没有冷饭也行。 影九九望着漫天飞雪自语道,“什么时辰了……” “寅时。”影四闭目开口道。 四周寂静,只闻漫天飞雪声。 “我- cao -这啥!” 影五一声惊恐的喊叫打破了雪夜宁静,其余三人顿时高度警惕,目光如刃望向影五。 影五飞快地从百刃带里抽出鹿皮手套戴上,影四扫视影五全身,发现他手背上起了一个通红的水泡。 影十三顿时会意,戴上了手套,把脖颈的长巾抻起来挡住面颊,影四和影九九也同样。 影十三掀开车帘,对池音先生恭敬道,“先生,附近有刺客,您在马车里不要出来,我们会护您安全进城。” 池音先生颔首轻声答应,“阁下随意。” 影九九皱眉失神地望着自己手背,刚刚一片雪花落在手背之处,已经肿了一个血红的水泡。 “是他……”影九九心中凛然,用长巾把自己面颊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孔雀山庄恶人榜第五位,毒林飘雪----白羽。 四人同时武器出鞘,影九九驾车往榛树林外飞速奔去,影四攀上车顶蹲踞等待,影五和影十三仍旧分散在马车两侧,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周围动静。 半盏茶的工夫过去,林中寂静。影九九低声道,“风里有毒,雪里也有毒,尽量闭气,出了雪地再呼吸。” 影十三毫不犹豫地屏息闭气,影四冷冷看了影九九一眼,影九九毫不退怯地与他对视,挑眉道,“想死也行啊。” 影四冲影五比了个手势:闭气。 风向突变。西北来向的寒风突然化成迎面直来的北风,霎时飞雪化刃,如同无数锐利暗刀,朝这边飞- she -而来,四人同时翻身跃起,在半空中躲过飞来的雪刃,勒马停车,飞雪刀铿铿铿铿倒插在车壁之上,顿时又化成松软雪雾,纷纷扬扬散在空中,车壁上却留下数道极深的沟壑。 榛树林里已经堆满白茫茫一片的积雪,雪被突然隆起,无数白衣刺客破雪而出,从四面八方朝着马车冲过来,足有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