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我这还有一瓶蜜酒!” “道长?道长?” 船舱内,牙婆不断摇晃第五观主身体,后者却纹丝不动,鼾声如牛。 看来是彻底睡死过去了。 牙婆笑容消失。 目光渐显凶戾。 “你们几个,绑了他,扔到海里!” 牙婆回头呼喝,顿时便有两个精壮汉子提着麻绳上前。 然后她便不管第五观主,目光转向角落里的杨遇安。 这个该死的道士实在太能喝了。 整整三十坛混了迷药的蜜酒啊! 只听说过喝酒如水。 还有人将迷药当饭吃的? 要不是道士最终还是倒下了,她快以为自己买了假药。 必须设法将这个小道童卖个好价钱,不然此番买卖亏大了! “我师傅是晋王府旧人,杀了他,你们有麻烦。” 出乎牙婆意料,道童此时仍相当冷静,并没有如寻常小孩般哭闹。 “你是晋王府出来的?” “我来自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让你们发大财。” “但前提是,你们放过我师傅。” 牙婆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怪异。 这小道童,也太镇定了吧? 都敢跟人贩子讨价还价了? “你这小娃娃别想唬我!”牙婆毫不示弱道,“大海茫茫,晋王府再是强横,还能管到这里来?” 不,从你认真跟我讨论这件事开始,就已经被唬住了。 杨遇安胸有成竹,从容道:“岂不闻王府之人,皆存有魂灯?” “啥?魂灯?” “便是得道高僧摄取人之一缕魂精所化的佛前青灯了。”反正对方不是什么宗门大派修行者,没啥眼力见,杨遇安随口胡诌毫无压力,“你若杀了我师傅,魂灯熄灭,江都四道场的那些高僧道长们只需屈指一算,便能知晓一切。” “到那时,你等便要遭灭顶之灾了。” 见杨遇安说得煞有其事,牙婆顿时有些迟疑了。 杨遇安却不给她思考时间,接着道:“放了我师傅吧,靠岸或是找个无人荒岛都行。反正如你先前所言,此地大海茫茫,等他转醒过来的时候,肯定找不着人了。” “那我怎知你在王府没有那所谓的‘魂灯’?”牙婆警惕道。 “那要不你们把我也放了?”杨遇安目光戏谑。 …… 牙婆一众商议片刻,最终保险起见,威逼利诱船家停靠在一个无人荒岛,扔下酣睡的第五观主。 至于杨遇安,仅是绑住手脚看管起来,没有太多丢难。 除了因为他是“货物”,大概“魂灯”之说还是有些效果的。 不久,黑船再度启航,荒岛渐渐消失在远方。 杨遇安总算放下心头大石。 这几日他一直隐忍不发,为的就是营造眼下这个局面。 这次外出,他是下定决心要离开江都的。 可直接逃跑的话,会连累师傅受罚。 不过……如果自己是被人贩子抢走的话,情况又不同了。 到时师傅作为苦主,又有全船人作证,就算被责罚,应该也不至于太重。 谁让总管府不让咱们师徒走官驿呢? “再见了师傅。祝您老人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杨遇安心中默默祝福道。 …… 牙婆一行并未在船上停留多久。 在海上走了数日,来到海曲南端,也即相当于后世杭州湾的位置,牙婆等人便就近靠岸,然后带着杨遇安转乘另一艘早已等待多时的货船。 随后新船又走了一日,最终来到一处不具名的海岛上。 岛上有房屋、田地,还有大量囚人的牢笼。 显然是一群做惯做熟的人贩子。 “头领的,此番出海打鱼,可有收获?” 船一靠岸,便有数人靠上来吆喝。 “牙口好,卖相佳,不是贵族庶子就是奸生子,上等货!” 领头的牙子朗声回答道。 “男娃子?” “带把的!” “好啊好啊,有贵人就好这一口了!这次咱们要大发利市啦!” “发财了发财了!” 一群人一边登岸,一边嬉笑,却不知背后杨遇安目光渐渐变得深沉。 眼下师傅不在,他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人贩子,都该死。 …… “县令大人没空,你快走吧!” 剡县衙门外,一群卫兵拦住了衣衫狼藉的第五观主。 从海岛醒来后,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喝酒误事了。 救徒心切,他也顾不上自身安危了,抱起一截枯木便悍然跳下大海。 大概天公垂怜,浮渡三日,海上风平浪静。 上岸后,他便连夜奔赴最近的剡县县城报官。 但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位……道长,非是我等要拦你,实在是我们大人有言在先,近日一切公务暂缓,全力办好石城寺的法会。”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师徒二人本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第五观主忙不迭从身上取出牒文。 因为被海水泡过,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 好在扬州总管府的大印还能辨认。 “我乃江都后土祠祠监,如今小徒在你们地头上被牙子略卖,你们县令大人总不能不管吧?” 卫兵们面面相觑,最终领头之人轻叹一声,道:“不瞒道长……呃,祠监,我们县令大人自从得知智者大师法驾将莅临本地石城寺后,早在数日前便率众去县外官道迎接了。” “如今我等便是放你进去,也无人为你主持公道啊!” “那你们县令还要多久才回来?”第五观主焦躁问道。 “怎么也得有个三天吧?”卫兵头领不太确认道。 吧嗒。 第五观主跌坐地上,欲哭无泪。 三天,小徒弟早就被拐没影了。 …… 嘭!嘭! 两道人影如破布般倒飞而起,先后坠地,再无声息。 杨遇安缓缓收起拳架。 此时此刻,诺大的海岛上,再无一个人贩子站在他面前。 除了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牙婆。 “道长……不,仙长饶命啊!” 见识过杨遇安恐怖杀力后,牙婆再也不敢轻视这个看似弱小的道童。 岛上整整三十个精壮汉子啊! 当中还不乏修行者。 居然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如此年纪,如此修为……自己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小杀星? 此番真真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 “就这些人了?” 杨遇安睥睨着牙婆,眼眸平静如镜,倒影着对方惊恐扭曲的脸庞。 “就这些就这些了!”牙婆哀声求饶道,“都是昔年被高渠帅裹挟着造反的,越国公一来,咱们眼瞅着大事不妙,就逃到海上谋生了。” “为什么要略买人口?” “也不都是我们去略买的,有些贫苦人家实在活不下,主动卖儿卖女……” “江南膏腴之地,何至于此?” “吃肉喝酒都是高门大户的事,咱们小户人家还不都是看天吃饭!实在没法活了呀!” “所以你们反倒是急人所需了?” “对对对!我们略卖他人妻儿确实不对,可到底也给了人家一条活路啊!”牙婆拼命点头,仿佛要抓住救命稻草。 杨遇安挑挑眉:“那先前你们抛下我师傅的时候,怎不见付他我的卖身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