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樓下，電燈電話！ 四層的郵電局大樓，和附近的百貨大樓一樣引人注意，那古樸的灰牆外面，標語依舊醒目。 這個口號，喊了多少年了？電燈還沒有完全普及，到了晚上還得拉閘限電供應大城市，至於電話，就更不用說了。 秦亮帶著感慨，走了進去。 放眼望去，裡面是一排高高的水泥櫃台，上面是鐵柵欄，和信用社的布置差不多，只不過更加的寬敞氣派。 以大門為中心，櫃台分成左右兩部分，左邊負責郵寄信件，業務不算繁忙。 畢竟，郵寄信件又不需要通過櫃台，直接塞外面郵筒就可以了，櫃台主要負責賣郵票，以及郵寄貨物，櫃台裡面隱約可見分揀的地方，信件在地上灑落了一大堆。 右側，就是安裝電話的業務處了，人頭攢動，還可以隱約聽到裡面的聲音。 “姐，什麽時候給我們照相館裝電話啊？我可等了兩個月了！” “姐什麽姐，誰是你姐？告訴你，這裡不準拉關系！”裡面的聲音硬邦邦的：“我已經說過了，你們這些電話待裝戶，不要著急，要耐心等待，咱們縣城裡面的電話容量不夠，需要擴容之後，才能給你們安裝，你們都回去等著吧！讓讓，你們讓讓，看看後面有沒有辦理安裝電話業務的。” 人群可沒有散開。 “可是，我們上次來，您也是這麽說的啊！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給咱們擴容？” “這個誰知道，我們已經向上面打報告了，需要市裡批準，你們先回去等著！怎麽？你們想幹嘛？不想裝了可以走，但是三千六的初裝費是不可能退的！” “同志，我們當然想裝了，給我們個準信啊！” “誰能給準信？趙貴斌，你走不走？再賴在這裡，你們趙記照相館的電話，三年之內也裝不上！” 趙貴斌？ 在這個年代，開個照相館還真是賺錢！趙貴斌買收錄機，都得是日本貨，現在，又跑來要求安裝電話，估計是他那個破鞋要求的吧？ 真不知道那個破鞋有什麽好的，把趙貴斌給拿捏得死死的。 秦亮也不知道趙貴斌是否還記得自己，所以，他也只能避嫌，先向左邊郵寄的櫃台湊了過去。 櫃台上人不多，秦亮的前面只有一個人，這個人踮起腳來，才在高高的櫃台上露出了腦袋和胳膊來，語氣中帶著恭維。 “大妹子，最近有猴票嗎？” “老七，你都來過多少次了，告訴過你，沒有就是沒有！” “大妹子，我沒說清楚，不是你們發行的那些猴票，而是信封上貼的那些。”老七壓低了聲音：“如果要是遇上信封上有這種郵票，你把它撕下來，貼個別的郵票，這這猴票給我，一枚二十塊錢！” 站在老七後面的秦亮，心中也不由得感慨起來。 要說國內首先炒起來的東西，不是進口貨，更不是房子，而是郵票！猴票就是其中的NO.1。 80年2月15日，相關部門發行了T46《庚申年（猴票）》特種郵票。它屬於新中國發行的第一套生肖郵票。 圖案取自畫家黃永玉畫的一隻坐著的金猴，著名的郵票雕刻家薑偉傑進行了深加工，通過套色、燙金等多種工藝印製，郵票上的金猴毛發畢現，栩栩如生。 按照相關部門的計劃，這枚面額八分錢的郵票沒什麽稀罕的，和其他的郵票一樣，貼在信封上當郵費的，但是，誰都沒有想到，一枚小小猴票後來竟會產生巨大的市場、經濟效應，猴票竟成為中國郵市冷熱的風向標！ 《庚申年》猴票為新中國首枚生肖郵票，順應人們傳統風俗的心理和怡情益智、調劑精神的需求，所以，在發行之後，很快就開始被收集起來。 當年的印量偏少，總共就430萬枚，大部分都郵寄使用了，剩下的，就開始被集郵愛好者們追捧起來，價格一再飆升。尤其是其中還有一種錯版的，更是價值連城。 這個老七倒是有心計，不去玩家那裡倒騰，反而來郵電局碰運氣，畢竟，全縣所有的郵件都是要在這裡分揀的，如果某些不知情的人將猴票貼在信封上當普通的郵票使用，他就可以佔大便宜了。 現在，八分錢一張的郵票，他就肯出二十塊錢來收，郵電局的職工，一個月才多少錢？ 肯定會讓裡面的人心動的啊！ 這老七好手段啊！ 此時，這老七好像在擔心什麽，扭頭向四周看了幾眼，然後就和後面秦亮的目光對上了。 老七長得賊眉鼠眼的樣子，一看就不是好人，只不過，這面容，這聲音，都有些熟悉啊！如果再加上兩撇小胡子，臉上弄點皺紋的話… “七爺？”秦亮這句話脫口而出。 老七的眼睛裡閃現出來一絲驚慌：“不是我！你認錯人了！” 就是這驚慌的眼神，讓秦亮更加的肯定了。這家夥絕對就是那個招搖撞騙的七爺！ 昨天大蓋帽抓了潘喜寶和劉大蛋之後，其他的人都跑了，七爺依舊逍遙自在，他這是信心十足啊！ 上次是喬裝打扮之後去磚廠的，沒有人能認出他來。 其實，如果不是櫃台裡面喊他老七，秦亮又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還真不容易認出來。 現在嘛，對方那飄忽不定的眼神，還有說出來的話，都已經暴露了對方的真實身份。 不是我？不是我是啥意思？那天騙你們的七爺不是我？ 此時，對方一邊說，一邊邁開腳步打算溜掉，秦亮卻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胳膊。 “快來人啊！這裡有偷了信用社錢的壞人！” 什麽？偷信用社的錢？我沒乾啊！你這是對我的侮辱，我是靠騙術來混飯吃的，我什麽時候要靠偷了？ 對於一個騙子來說，被人家說成小偷，是很丟人的！ 七爺的腳步瞬間慢了下來，他打算要和秦亮理論一下，但是接著，他就發現自己錯了。 圍著安裝電話那邊的人，正好被罵了個狗血噴頭，心不甘情不願地打算離開，結果聽到了這邊秦亮的喊話，瞬間，這群人就湧了上來，趙貴斌更是走在了最前面。 “偷了兩萬多塊錢的那個人？” “抓他送派出所！” “揍他！”趙貴斌揮舞起來了拳頭，剛剛生了一肚子的悶氣，現在正好有機會出口氣了！ “哎吆，你敢打我？你找死？哎吆，哎吆！” “打的就是你！” “揍他，揍他！” “哎吆，哎吆，不要打，我沒有偷信用社！” 一分鍾之後，人群被郵電局保衛科的人分開了。 趙貴斌最後打了一拳，然後得意洋洋：“報告政府，人是我抓住的！” “報告政府，我是冤枉的，我來這裡買郵票，結果就被打了，政府要給我做主啊！”鼻青臉腫的老七幾乎帶著哭腔了：“誰說我搶信用社了？誰看見了？我要是真偷了，還敢繼續出來晃？早就跑了！你們打我，打人是犯法的！” 趙貴斌的心中頓時一驚，糟糕，該不會有問題吧？ 趙貴斌趕緊四處尋找秦亮，他記得很清楚，有一個小夥子率先抓住了這個家夥的胳膊，然後喊這家夥偷了信用社的錢，大家夥才一擁而上的。 現在，那個小夥子呢？怎麽看不到人影了？ 還有，怎麽趕緊那個小夥子有些面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