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人的恐懼，過去與未來 “哈！”她再度開心的大喝，一劍劈向“風禦天”。冰藍色的劍氣威力無窮，而且冰力似乎正好克制他的火焰，直接將黑色火焰從中劈開一條路。 她得意的笑著：“這哪裡是凶氣啊，簡直就是普通的火嘛！再看我的！” 她單手舞劍，冰藍色的蟬翼劍在她手中舞出一個又一個的劍花，四面八方都成了劍影，寒氣四溢，頓時冰封十丈！ “看來做夢也有做夢的好處！”現實中的她冰力可沒有這麽強，能達到一招冰封四方的境界一直是她期望的，當然，看來短時間內也只有在做白日夢的時候才能見到這番場景。 她繼續揮動蟬翼劍，四周溫度繼續下降，很快周圍看不到黑火，只剩下一片片美麗的藍色冰晶，連黑色的竹子也都被冰封住了。 “風禦天”還站在那裡，連腳步都沒有移動一下，就像是看猴子雜耍一樣看著她，只不過他身上的黑色火焰都已經消失，露出真容。 他的樣子沒有絲毫改變，俊美無雙，一雙黑眸深邃而動人，一身修長而帶有異族情味的黑色長袍又顯得那麽神秘高雅。他的神情永遠是那麽冷漠，仿佛一輩子都不會改變，然而已經非常熟悉他的雪晴嵐卻總是能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他真正的心緒。 他的眼神總是很溫柔的，或許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外表冷酷的人居然會有那麽一雙溫柔的眸子。她知道他的心是很善良的，有時候比她還要善良，只是他太會偽裝了，一般人難以察覺到罷了。 她眉頭微皺，稍稍停下理順氣息，道：“哼，別以為裝出師兄的樣子我就會心軟，我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小魔女！” 稍微頓了下，她覺得以魔女自居似乎不太好，改口道：“咳！我是說，我可是救死扶傷除魔衛道懸壺濟世普照世人的大仙女，你這點小小幻影也敢在我面前囂張？” 她廢話了一堆之後覺得有點自討沒趣，反正幻影又不會理她，何必浪費唇舌呢？對牛彈琴，像個傻子一樣。 手腕一甩，蟬翼劍直刺而出，按照風禦天教她的一樣瞄準眉心。人身上的要害很多，眉心是其中的重中之重，因為在眉心處隱藏著識海神識，乃是一個人真正的根基。 然而在她的劍距離他的眉心只剩下一寸距離時，她卻忽然頓了一下。 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微微遲疑，注視在“風禦天”的雙眸中。因為在這一刹那她好似看到他的眼神變了，從溫柔變得有些許哀傷。 這一頓其實很短，但是在她的感知中卻又變得很長，就好像劍真的停下來了一樣。 這時他恰好張口，悲哀的說出了四個字： “你要殺我？” 這一瞬間，雪晴嵐幾乎要以為他是真的風禦天了！無論聲音還是口吻都與風禦天一模一樣，縱然她之前已經找出了好多他不是風禦天的理由，可是此刻還是不禁產生瞬間的動搖。 這不對啊……幻境不是根據她的記憶構造出來的嗎？那麽退一步講即使幻象開口說話，應該也是重複她經歷過的場景，也是說她曾經聽到過的話，難道…… 她趕忙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堅定的說道：“不，你不是風禦天！你肯定不是！如果是他……他……” 他對於指向自己眉心的劍尖視若無睹，目光集中在雪晴嵐身上，道：“如果我不是，那你盡管殺吧。” 雪晴嵐驚訝的張大嘴，本來心中的確信又有了一絲動搖。 事實上在她說出“你肯定不是”的時候心中就不免有了一份懷疑，畢竟，如果她真的那麽果決，又何必要多說一句呢？那一句話說出來不但不像是肯定，反而像是自我暗示。 她大眼睛眨了眨，心中那一絲疑惑又漸漸的壓了下去，道：“幻影始終是幻影，別以為你不還手就能讓我放松警惕。有本事你就打贏我啊！你贏了我我就相信你。” “風禦天”無奈搖頭，道：“我怎能對你出手？” 雪晴嵐退後一步，做出戰鬥的姿態，道：“這有什麽不能的？我又不是你的誰。按照規矩來就行了！輸的人把命留下，贏的人把勝利帶走。” “風禦天”不願意，說道：“晴兒，你這又是何必？” 雪晴嵐更不高興，撅著嘴說道：“我的劍法是你教的，青出於藍必須要勝於藍。別囉囉嗦嗦耽誤時間了，我沒見過你比更婆媽的幻心草了！要打就打，乾淨利落！” 她見他囉嗦來囉嗦去就是不願意開口，索性不再廢話，直接一招攻過去！ 這回他果然出招應對，血色長劍一撩，輕而易舉的撥開了雪晴嵐的攻擊。 “哼哼！雕蟲小技！”她自然不認為她心目中的風禦天有這麽弱，依照自己對風禦天劍招劍路的理解攻上去。 在戰鬥中她心中繼續默念無想真經的口訣，心中之前升起的雜念漸漸弱了下去，只剩下無窮的戰意！她不再將眼前的對手當成可能是風禦天的人，而是將對方當成了自己經常對練的金屬傀儡。 雖然此時是在幻境中，但是她的劍法依然能很順暢的施展出來，而且其中加入了她在之前得到的新的領悟，劍法本身越發變幻莫測，腳步也靈活起來。 實戰是最好的歷練，這句話果然不假，雪晴嵐感覺自己的劍法越來越順手，連以往接不下來的風禦天的招式都能勉強接下來了。 然而隨著她漸漸忘了對手的身份，“風禦天”也開始變弱。終於在百十招之後，雪晴嵐一劍砍在他的鎖骨上，隨後他的身影唰的一下消失殆盡。 她這才反應過來，雖然心知對方多半是個幻影來擾亂她的意識，但是動手砍人的感覺總是不好，尤其是這個人還那麽像師兄。 她將額前散落下來的碎發捋順到耳後，歎聲道：“唉，總算是結束了。” 這一路的幻影經歷太多，她消耗了很大的心力，精神也有些疲憊。按照她的推測，這一關應該是最後一關，她的心裡也沒有別的可恐懼的了吧？那麽既然已經將幻影砍了，總算是可以出去了？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她全心全意離開這個鬼地方，可是眼前的場景再度一抖，沒有變回陰墟水簾洞的模樣，而是又出現在了一個喧鬧市井中！ “搞什麽？還有？！” 她簡直要無語問蒼天了，已經耗了這麽久還沒完，接下來不知道還有什麽，這幻心草的力量有這麽強大嗎？不就是一根快要枯掉的破草嗎？ 既來之則安之，她也沒有別的辦法，隻好見招拆招，慢慢跟幻心草耗，看誰能耗得過誰！ 她仔細觀察著這一次的幻境，發現是個她從來沒見過的地方，她粗略推斷應該是某個小城小鎮，算起來這種地方她走了不少。 這裡是一條小路，人來人往有些擁擠，來往行人有的神色匆匆，有的悠然漫步，服飾打扮也各不相同，就像一個真的繁華小鎮。 她習慣打量各種人，一個一個的看去，很快就發現在一個倒在路邊乞討的女子。 那女子衣衫襤褸，瘦的如同皮包骨頭，伏在地上，看不到容貌。那並不寬大的衣衫罩在她身上如同鬥篷般，可見她有多瘦。她身前擺著一個殘破的小碗，似乎是用來乞討的飯碗，而碗裡只有可憐的兩個破舊銅板。 女子也不知道有多大，黑發間隱約可見數根白發，頭髮不長卻亂蓬蓬的散著，粗略判斷或許有個三四十歲了吧。 雪晴嵐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過去，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只能靠自己，沒有辦法弄到錢就只剩下乞討一條路。好在路人看她年齡小，多半會同情心發作賞她一兩個銅板，也因此她始終沒有餓死。 不過乞討也有乞討的難處，期間種種不足為外人道啊…… 可能是同情心發作吧，她向那個乞討的女子走去。然而這時卻有幾個遊手好閑的青年搶先她一步走過去，朝著那可憐女子冷嘲熱諷。 “喂！你們！”雪晴嵐有些看不過去，想去教訓一下這幾個不知好歹的家夥，然後她伸出的手就這麽從青年的背後穿了過去，她的聲音也同空氣般消散在空中。 她驚訝的又揮了揮手，發現自己在這裡竟然無法觸摸到任何東西，連聲音也無法傳達出去，就像一個透明人，只能看著，什麽都不能做。 “這又是……搞什麽把戲？”她十分不解，再度轉頭看那乞討女子時，女子正好也抬起頭來。 雪晴嵐驚訝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說道：“你、你你——” 那女子沒有看她而是看那幾個青年，然而雪晴嵐卻清楚的看到她的容貌，這張臉很髒很憔悴，如果是其他人或者還認不出來，但是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因為這女子，就是她自己啊！ 會在這裡看到自己絕對是她意想不到的事，她甚至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來面對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她已經做好準備見到生命中任何仇人或者恩人，但是沒想到，她居然見到了她自己。 再看這女子的樣子，與雪晴嵐現在的樣貌還是有些許不同，像是幾年後的她，又或者是因為體態蒼老而顯得更為年長些。 她有些茫然，繼續看著那女子，看著她為了自己的兩個破舊銅板據理力爭，那聲音都和她的聲音一模一樣。可一個乞討的弱女子又怎能爭辯得過幾個青年小夥？這些家夥有一個她絕對爭辯不過的理由——拳頭。 青年小夥們看到乞討女子的缽裡只有兩個銅板很不滿，本就惱火著，結果這女的連兩個銅板都不肯老老實實交出來，更是惹惱了這些家夥。他們仗著自己年輕力壯對乞討女子拳打腳踢，乞討女子病弱交加，根本無力還手，弓著身子抱著頭任由這些人拳打腳踢。 “喂！住手——！”雪晴嵐在後面大聲的叫著，可是卻沒有用，這些人都聽不到她的聲音。她甚至拿出了自己百試百靈的蟬翼劍，可是無論是劍攻擊還是法術攻擊在這裡都沒有任何用處，她改變不了絲毫。 乞討女子很快就被打得頭破血流，這些家夥明顯是往死裡打，拳拳到肉，毫無憐憫之心，甚至看到了血反而更加激發了他們的凶性，打得越發狠。 雪晴嵐站在一旁看著，看著那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子很快血流滿地，氣息越來越弱，不一會兒就徹底沒了聲息。 那些家夥還在繼續拳打腳踢，直到乞討女子死了好一會兒了才終於發現到。然而即使他們打死了人也沒有絲毫的歉意或者恐懼，反而人人朝乞討女子的屍體吐了口吐沫，惡心的擺了擺手，一哄而散。 路邊的行人有很多，可是沒有人管這個被打死的可憐女子，每個人的反應都是皺著眉頭捏著鼻子繞過去，過去後還要罵一聲晦氣。 雪晴嵐看了全過程，這些人的每一個姿態都記在心裡。就在剛剛，她終於明白了為何會在這裡看到這些，看到這個乞討的自己身死的一幕。 原來，這就是她的未來。 人有恐懼，不單單是對過去的恐懼，還有對未來的恐懼。而現在這一幕，就是她對自己未來的恐懼吧，只不過幻心草幫她真實的再現了一遍罷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