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中後巷,面館。 面館就是面館,沒有多余名字,招牌也很簡陋,不過生意倒是不錯。 店老板是個跛腳的年輕人,叫阿狗。 這個時候還不是飯點,阿狗正拿著抹布擦拭著桌椅板凳。 二手的東西,因為經常使用,表面有層發亮的油垢,怎麽擦也擦不掉。 不過阿狗依舊擦拭的很用心,燈泡、牆面、角落,他不放過店內一絲一毫藏汙納垢之地。 看得出來,他是個勤勞的老板。 “咣當……” 店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寒風透過縫隙吹入小店。 “歡迎光臨!” 阿狗殷勤的招呼,轉過身,臉色陡然一僵。 進來的兩位客人身材魁梧,尤其是其中一個大漢,簡直就是位巨人。 “兩碗面!” 阿龍悶聲開口,聲音沙啞,一如沙漠中的散風。 “好……好。” 迎著阿虎那複雜的眼神,阿狗嘴角抖了抖,放下手上的東西緩緩去了後廚。 “兩位坐,喝酒嗎?” 老板娘從後面出來,接過阿狗的工作,神色有些忐忑的招待這兩位看上去有些不怎麽面善的客人。 “要,度數高點的。” 阿龍拉了個椅子坐下,眼神掃過老板娘鼓起的小腹:“你是這裡的老板娘?” “嗯。” “老板娘懷孕了?” 阿虎本要坐下,聞言猛的一停,下意識就往懷裡掏賀禮。 不過手摸到懷裡,才憨笑兩聲,雙眼不知是何情緒的坐了下來。 “是。” 老板娘拿了瓶二鍋頭,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幾個月了?” “五個,比較顯懷。” 說實話,陌生男人問這話有些唐突,不過老板娘並不介意,眼裡盡是笑意。 “五個月,倒是不慢。” 阿龍擰開酒瓶,給兩人倒滿酒杯,輕輕笑了笑,就不在吭聲。 片刻後,兩碗熱騰騰的牛肉面端了上來,牛肉塊大肉多,讓看到的老板娘忍不住撅了噘嘴。 心裡更是嘀咕:剛才他們好像沒說要牛肉面,等下算帳的時候會不會不認帳? 做完飯的阿狗沒如往常一樣返回後廚,而是在老板娘身旁坐了下來,靜靜地看著那兩個大漢悶頭吃喝。 雖然阿龍阿虎吃的很慢,但面總有吃完的時候。 “老板,多少錢?” “二十……” “算了,算了!不用了。” 阿狗擺了擺手,打斷了老板娘的聲音。 “那不行!” 阿龍直起身,看了兩人一眼:“你們是小本買賣,這麽做生意怎麽養家?” “大哥說的是。” 阿狗低頭,強笑著開口。 “錢放這了,不用找了。” 那一疊鮮紅的鈔票,讓老板娘腦袋一暈,急忙拒絕:“不行,不行,用不了那麽多!” “拿著吧,就當是提前給弟妹肚子裡的孩子的禮物錢。” 阿龍壓下老板娘的手,朝著依依不舍的阿虎招了招手:“走了!” “哎!” 阿虎點了點頭,又朝著老板看了一眼,最後把頭一低,朝著門外走去。 在門前,阿虎身影一頓。 “三……,阿狗,我們走了。” “嗯。” 店門打開,兩人越走越遠,阿狗來到門前,呆呆的站著。 “你認識他們?” 老板娘在身後抱住阿狗,心裡面突然升起一股害怕的情緒,似乎身前人要離開自己一般。 “……” 良久,阿狗搖了搖頭。 “不認識。咱們回屋吧,外面冷。” “好!” “嗡……” 電話聲響起,老板娘取出電話,放在耳邊,眉頭緊鎖,不停的點頭。 阿狗小聲問道:“怎麽了?” “城西財神廟發生了事故。” 老板娘放下手機,一臉的不舍:“很多人受傷,醫院人手不足,讓我回去。” “要不然,找個機會把工作給辭了吧,你身子也不能這麽辛苦。” 阿狗皺眉提議。 “不行!” 老板娘搖頭:“店裡生意還不行,再說醫院有產假,到時候生孩子也方便。” “沒事的,我先過去了!” 擺了擺手,老板娘蜷縮雙手,朝著外面的大道跑去。 那裡有公交車。 龍城會館,九層。 “兩位,歡迎歡迎!” 豹子頭伸開雙手,大笑著迎向龍虎兄弟:“前幾日身子不便,讓兩位久等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王老板客氣了。” 阿龍淡笑著寒暄:“這幾日還要多虧您的照顧,我們兄弟倆才能玩的盡興。” “見外了不是,叫什麽王老板,叫我阿豹就行!” 豹子頭一指三人,哈哈大笑:“說起來咱們還真是有緣,龍、虎、豹,不如兩位就在渾欒市待下如何?我豹子頭絕不會虧待兄弟的!” “渾欒市雖好,不過卻有個大麻煩。” 阿龍搖頭:“麻煩不除去,心裡面總是個疙瘩,出去溜溜都不自在,還是算了。” 豹子頭自然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麽,當下也是無奈的一歎。 “哎!那黑夜怪俠就跟隻瘋狗一樣,逮誰咬誰,不止兄弟,道上的朋友都是滿肚子的苦水。” “不過,這正是兩位一展身手的時候啊!能在他手上逃過一劫的,目前整個渾欒市,只有兩位啊!” “不敢!” 阿龍阿虎對視一眼,相繼苦笑:“那家夥實在太過可怕,我們兄弟實在是無能為力,王老板還是另請高明吧!” “其實兩位也不必太過擔憂。” 豹子頭拉著兩人來到大廳坐下:“現今他已經惹了眾怒,道上的人對他的懸賞已經超過千萬,衙門裡也張貼了告示,百姓更是湧在衙門門口抗議遊行,他早晚完蛋!” “可惜,到現在也沒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阿龍雙肩一聳:“聽說王老板的一個場子又被他挑了?” “哼!” 豹子頭臉色一冷,重重的一摔手中酒杯,咬牙切齒的開口:“等我逮到那家夥,定讓他生不如死!” “算了,不提他了,掃興!咱們上酒菜,就當我提前給兩位朋友踐行了!” “哎,王老板,我們來之前吃過了,就不必了!” 阿龍上千攔了一下:“結了帳,咱們有機會再聚。” “哦!龍兄弟不給面子?” 豹子頭雙眼一眯。 “怎敢!” 阿龍大笑:“只是我們兄弟倆天生膽小,在渾欒市實在待不下去,隻想著趕緊離開,過我們的小日子。” “哈哈……,龍兄弟到是直爽。” 豹子頭笑了笑,當即從座位上直起身子:“也罷!龍兄跟我走一趟吧,孫老板在樓上等你。” “這……” 阿龍扭頭看向阿虎。 “怎麽?” 豹子頭看著阿龍的動作忍不住發出嗤笑:“就這兩步遠,龍兄弟難道還有什麽擔心不成?” “那倒不是。” 阿龍起身:“孫老板大名,一直耳聞,來到這裡不能見上一面,確實是一件憾事,王老板請!” “阿虎,你先等我一會。” “請!” 當下兩人一前一後,後面跟著四個黑衣壯漢,直奔頂樓。 “嗡……” 感應門自動打開,腳下軟墊精致華美,價值不菲,屋內擺設更是典致,就算阿龍這個大老粗都覺的賞心悅目。 來到寬闊的大堂,阿龍正自疑惑為何這裡不見別的人影的時候,豹子頭輕輕舉起了雙掌。 “啪!啪!” 掌聲剛落,一側的牆壁緩緩裂開,幾道身影映入眼簾。 正中一人手腳緊縛,渾身鮮血的坐在大師椅之上,口中塞著個布團,正看著阿龍發出‘嗚嗚’的掙扎之聲。 即使那人滿臉於傷,面容模糊,阿龍依舊看的分明。 “江老!” 豁然轉身,阿龍直視豹子頭:“王老板,您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豹子頭邁步在一張老板椅坐下,眼神已經一片冰冷:“富力集團的王仁是我本家,我應叫他堂兄!” “彭!” 巨力轟然在腳下爆發,地面陡然一晃,阿龍二話不說,整個人已經騰出數米,直衝豹子頭而來。 事到如今,他如何看不明白,對方這是要那他問罪! 既然如此,再開口一切都是廢話。 只有動手,才能求一生機! “停下!” 一人大吼,腳下如油般貼地滑了過來,單掌一撩,掌風呼嘯,攔在阿龍身前。 “死!” 阿龍的身軀如蛟龍轉動,雙腿帶風,咆哮著撞向來人。 “彭!” 人影乍分,阿龍身軀停頓,而對手則是連退數步,直退到豹子頭身旁。 而在兩人的腳下,那精美的地毯在巨力蹂躪下早已四分五裂,炸成一團團絲絮。 “上!” 一聲大吼,屋內的其他八位大漢也是一擁而上,拳打腳踢,都帶有呼呼勁風之聲。 他們這群人,都是道上敢打敢拚的好手! “彭!” 阿龍被眾人圍困,身法卻越發狂猛,迎著來人不閃不避,硬抗硬打,雖然身中數擊,但也轟碎一人的咽喉,踢碎一人的下檔。 “硬氣功!” 張超雙眼一眯,再次悶喝一聲,踢拳衝去。 他師從高人,武學精湛,本是看不起野路子出身的阿龍。 但一交手,他卻知對方雖然招式單調,但威力卻實在駭人,再加上他那一身的硬氣功,如果單對單的放對,他竟未必是這人的對手! 不可小覷任何人! “哢!” 借助幾人圍攻,張超瞅準時機,一把扣住阿龍左臂,掌中發力,硬生生把那臂膀扭斷。 斷裂的染血骨茬穿透肌肉,裸露在外,分外滲人。 而斷臂的阿龍則是一聲不吭,只是緊咬牙關,甚至借機一個肘擊狠狠撞在一人的胸口,再次放倒一人。 他的一拳一腳都有偌大威能,每一個倒下的人,九成九都不會再起來! 短短片刻,竟有五人被他放倒在地,就連張超眼中竟也露出一絲絲的懼意。 “噗!” 一把武士刀悄然出現,猛的貫穿阿龍肚腹,錚亮的刀身透過身軀,不染絲毫血液。 豹子頭手腕一橫、一拉,鋒銳的刀身瞬間切過那相對柔軟的身軀。 “我……咕嚕……” 阿龍身軀踉蹌,張嘴滿是血沫,一手捂腰,卻根本不可能阻止五髒、血液的灑落。 “我兄弟……會為我報仇的!” “不勞龍兄操心,等下我就送你兄弟去見你!” 豹子頭一手持刀,冷冷開口。 “呵……” 阿龍張了張嘴,陡然從咽喉處發出一聲怒吼,猛地撞向身後的落地窗。 “嘩……” 玻璃碎裂,寒風呼嘯湧入屋內。 “倒是個漢子!” 豹子頭迎著寒風上前一步,眼神深沉:“可惜,從這裡掉下去,在九樓的你兄弟根本看不見!” “去,把下面那個也清理掉!” “老大,那他怎麽辦?” 有人一指口中嗚嗚作響的江老。 “小少爺說了,要開車撞,而且一定是賓利車。” 豹子頭回過身來,把刀遞給手下:“去安排吧!” “是!” 東山淨月湖高爾夫球場,沙地障礙區。 豹子頭背著球杆包,亦步亦趨的跟在孫為民身後。 “事情解決的不錯!” 孫為民扭動手腕,淡淡的開口。 “是老板教導的好。” 豹子頭低下頭,又小聲的開口:“三眼鵬他們幾個死後,他們手裡的東西被不少人分吃,我們要不要出手?” “蛋糕不能吃全,要不然容易惹人嫉妒,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扔了就扔了吧!” 孫為民輕輕一笑,轉身在竿包裡挑了一根球杆,拿在手裡揮了揮,加深著手感。 豹子頭悄悄抬頭,小心翼翼的看了對方一眼:“可,這會讓市裡多不少勢力,會亂很多。” “混亂之城如果不亂,豈不是名不副實?況且,這是你需要操心的事?” 孫為民立好姿勢, 猛地一揮球杆,白色的高爾夫球劃過一道弧線,墜落在遠處的草坪之上。 杆不碰沙。 “好球!” 豹子頭擊掌。 “呵呵……” 孫為民輕笑,似乎對著一擊也很滿意。 “銀行的事,查的怎麽樣了?” 兩人繼續前行,豹子頭低頭匯報:“據三眼鵬身邊的人說,十年前有個叫郭嘉仁的,在富民銀行存了件東西,一直未取,他之所以讓人搶劫銀行,就是要找這個東西。” “郭嘉仁……” 孫為民腳步一頓,仰頭看向陰沉沉的天空,半響無語。 良久,他的聲音才緩緩吐出:“阿強,你應該記得這個人才對。” 豹子頭當然記得,在他之前,跟在孫為民身邊的,就是這位。 不過他並沒有正面回答。 “老板,需要把東西取出來嗎?” “富民銀行,那個老骨頭的地盤。” 孫為民抿了抿嘴:“你打算怎麽辦?” “銀行裡也有我們的人,可以先嘗試偷,實在不行就搶。” 豹子頭躬身開口。 “不用那麽麻煩” 孫為民搖搖頭:“郭嘉仁身邊有個孩子。” “那個癡啞……” “已經好了。” 孫為民示意對方低頭,再次換了一根球杆:“他當了半輩子人販子,最後還是砸手裡一個。做個好人,呵……” “彭!” 白球斜飛出去,地面上青草亂濺。 這杆球打的不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