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天邊,罕見的露出了一點陽光,就連街上的行人似乎都提了些精神。 渾欒市本地的電視欄目今日看點,此時正在有序的進行著錄製。 這次是一個戶外訪談計劃,有著嘉賓,訪談節目的常客,電視達人,來自市學院的耿立教授。 攝像機就位,各部門配合人員一一到場。 導播檢查了一遍,對著鏡頭前的兩人比劃了一個手勢。 開始! “耿教授,您怎麽看黑夜怪俠?” 田記者當即舉起話筒,遞到身材圓滾滾的中年教授身前。 他們站在街道上,自是格外引人矚目,更有不少人圍了過來。 當然,這自然有工作人員出面攔截,確保鏡頭前不會出現事故。 “他是一個性格偏執的人!” 耿教授咳了一聲,緩緩開口。 他作為知名人物,自是多次被人問起過關於黑夜怪俠的看法,來之前更是做了預習,確保說話條理清晰,不影響自己的形象。 “性格偏執的人,認定了一件事,往往聽不下別人的勸阻,執意而行。這有時候是好事,有時候,卻是禍事!” “哦!” 田記者聲音一提:“那以耿教授看,黑夜怪俠現在的做法,是好事還是禍事?” “如果是年前的黑夜怪俠,他行事還有分寸,幫助衙門抓抓流氓,緝拿一下罪犯,提供犯罪分子的線索什麽的,這自然是在做好事。” 耿教授先是誇讚了一番,隨後臉色又是一肅:“但是,最近一個月來,他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一個市民應有的權利、應盡的義務!” “動輒廢人四肢,出刀傷人,私用刑法,他這是要把個人的意志凌駕於律法之上!是違法的行為!” 耿教授年紀也不小了,大聲咆哮幾句,就讓他臉紅脖子粗,呼吸變的粗重起來。 “噓……” 圍觀人群傳來‘噓’聲,顯然有人不讚同這個觀點,不過對此他們也早有預料,節目絲毫不受影響。 “耿教授,就像剛才您說的,黑夜怪俠在去年還不這樣,最近為什麽突然變的出手那麽狠了?” 田記者換了個身位,再次問道。 “這個問題問的好!” 耿教授點了點頭,開始一本正經的瞎蒙:“依我看,去年黑夜怪俠剛剛出現,雖然那個……武藝高超,但對於朝廷律法仍然心存敬畏,所以做事下手有著分寸。” “但過了這麽久,朝廷依舊對他一無所知,他心中的敬畏漸漸消弱,而城市的混亂也並沒有因為他的出現而減少,所以他開始蔑視律法,甚至想要取而代之!” “其實現在還算好的!我怕等過段時間衙門依舊對他無能為力的話,他的內心會漸漸膨脹,從偏執走向偏激,如果這個世道沒像他追求的那樣,最終會拿起屠刀,讓人人畏之。” 田記者倒吸一口涼氣:“依您這麽說,他現在的情況豈不是很危險?” “沒錯!” 耿教授點頭:“所以我建議,衙門要盡快把黑夜怪俠緝拿歸案,免得他做出更可怕的禍事。” “所以,您的觀點是?” 看周圍的人群有些躁動,田記者抓緊時間做起總結,有些話回錄影棚再補拍不遲。 耿教授一臉正色的開口:“我的觀點是,黑夜怪俠正走在錯誤的道路上。如果他看到這個節目,我希望他盡快前去衙門自首,不要一錯再錯,最後走到無法挽留的罪惡深淵!” “謝謝!” 深深鞠躬,耿教授搶了田記者的台詞。 “呃……,好!耿教授說的好!” 田記者急忙鼓掌,電視台的隨行人員自是紛紛附和,只是圍觀的人一個個一臉漠然,掌聲也是寥寥。 “那下面,咱們隨意采訪幾位路人,看看他們都對黑夜怪俠又有什麽樣的看法?” 田記者左右看了看,上前幾步,攔住一位路過的買菜年輕人。 “年輕人,請等一等。” “叫我嗎?” 年輕人相貌平平,身高不低,就是身材略瘦,睡眼朦朧的,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看他左手米面、右手菜肉,滿滿登登的,應該是剛從前面的市場走出來。 嗯……,拿那麽多東西,看上去還不吃力,這小夥子力氣不小啊! 田記者掃過對方,心中略有計較,當即笑呵呵的點了點頭:“對,叫的就是你。能不能耽誤你一點時間,我們做下簡單的采訪。” “呃,那好吧。” 年輕人轉了轉身子,似乎有些不適應被攝像頭對準,不過倒是沒有拒絕。 年輕人都這樣,不會拒絕人。 “小兄弟貴姓?” “我姓郭,郭客。” “郭客,過客!這名字有意思。” 田記者一笑,習慣性用閑話拉近著彼此的距離:“看你的年紀,應該還在上學吧?” 郭客點頭:“對,在讀高三。” “高三啊,成績怎麽樣?要考大學了,這可是最關鍵的一年啊!” 田記者‘哦’了一聲,就聽後邊導播輕輕一咳,立馬掃去雜念,開始乾正事。 “咳咳……,那個,郭客同學,你怎麽看黑夜怪俠?” “啊?” 郭客聞言一愣,看一圈人都在看著自己,砸吧砸吧嘴,才小聲開口:“他應該是個好人吧?” “應該?” 田記者一臉疑惑:“你有別的看法?” “不,那他就是個好人。” 郭客急忙搖頭。 一旁的耿教授插了一句:“年輕人,你為什麽覺的他是好人?” “懲惡揚善,難道不是好人?” 郭客雙肩一聳:“難道您不這麽認為?” “揚善是好事,懲惡做的過了,就不是好人了。” 耿教授臉色一虎,似乎覺得不應該讓這個年輕人沉迷於黑夜怪俠表現出來的幻像之中:“以我們現在的律法,路見不平一聲吼是好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就要分情況了。” 郭客呆了呆,迷糊的腦袋一時沒轉過彎來:“這倆意思差不多吧?” “差多了!” 耿教授一臉嚴肅:“比如說遇到強女支,阻止報警是對的,把人閹了,就過了!” “呵呵……,耿教授真幽默。” 田記者在一旁乾笑。 卻不料耿教授狠瞪過來:“我這可不是幽默。你難道不覺的以那位表現出來的性格,這種事真的做得出來?” “呃……” 田記者一呆。 “哼!依我看來,黑夜怪俠濫用私刑,就絕對說不上是個好人!” 耿教授定眼看向郭客:“年輕人,你現在覺得哪?” “我還是覺得他是個好人。” 郭客面無表情的開口。 “哎!你這孩子。” 耿教授急了:“他怎麽是好人了?他拿刀傷人,無視法律,還……” “你們怎麽回事?” 郭客也是急了,差點原地起跳:“你們問我什麽看法,我就說自己什麽看法不就齊了!哦,跟您想的不一樣還不行!合算著,我還非得跟您一個看法才行?我們年輕人就不能有點自己的看法了?” “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 耿教授一臉尷尬:“我是覺得,黑夜怪俠是在做好事,但太執著與做好事了。咱每個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這要是被他逮著了,一刀砍過來,豈不是冤枉?” 郭客擺手:“犯點小錯,他怎麽可能會拿刀砍你?” “那可說不準!” 耿教授撇嘴:“你又不是他,你怎麽知道他不會這麽乾?” “哼!” 郭客冷笑:“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不知道他會不會這麽乾?” “嗯?” 耿教授一愣,嘴巴利落的開始強嘴:“你又不是我,你怎麽……” “好了,好了!耿教授,咱們換一個人提問,換一個。” 田記者上前一步,一把拉住話癆發作的耿教授,朝著旁邊行去。 那裡有個大媽。 “大媽,能不能耽擱你幾分鍾,我們……” “不能!” 大媽頭也不回,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邁步而去。 田記者腦仁一漲,隻覺著今天的節目是哪哪都不順利! 自打學校實行封禁制度以後,晚上還回家的同學已經寥寥無幾。 學校周邊的生意更是大受影響。 放學後,郭客出了校門,習慣性的挑了個近道,就朝著自己的秘密據點行去。 公園的圍牆輕松越過,此時的他雖不能踏雪無痕,但落地無聲還是可以做到的。 前幾日一場冷雪過後,公園內這個時候已經含有人至,郭客倒也落得輕松。 “白雲飄呀綠水搖,世界多逍遙。” 口中哼著歌,郭客的動作飄逸瀟灑,在枝椏橫生的小樹林之中輕輕掠過,煞是好看。 只可惜,無人有這個眼緣。 “自由的風呀自由的鳥。” 來自記憶中的歌曲節調舒緩、意蘊優美又不乏深沉,讓他也時不時的會哼上幾句。 “滋……” 急促刹車的生音打斷了郭客的興致,剛剛翻過一處低矮的圍欄,就見一輛汽車從前方的大道上呼嘯而過。 透過車窗,隱隱能夠看到裡面似有人影掙扎, 在後方,更有兩個大漢壓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朝另一輛汽車衝去。 “快點!” 司機降下車窗大聲催促,看樣子這群人應是與前面那輛車是一夥的。 綁架!還不只是一個人! “這也太大膽了吧!” 郭客雙眼一睜,這裡靠近學校,路邊可還是有人的,光天化日…… 好吧,這種事發生在渾欒市其實一點也不奇怪。 “站住!” 郭客大吼一聲,加速兩步,朝著汽車就衝了過去。 “幹什麽?” 兩人中其中一人猛然回首,怒瞪過來,待看到郭客之時,臉色又是輕輕一變:“是你?” “豪哥?” 郭客一呆,難怪看著背影有些熟悉,原來是跟著三眼鵬混的小頭目光頭阿豪,他還是余叔偵探社的常客。 “小子,這裡沒你什麽事,趕緊滾吧!” 豪哥皺眉揮手,同時車上的人也開始按起喇叭。 “豪哥,那是我朋友,給個面子?” 郭客探了探頭,就看到嘴上貼著膠帶的白曉琴一臉惶急的朝著自己看來。 口中還發出‘嗚嗚’的聲音。 “屁的面子!別說你,就算是你家老板親自開口,也放不了人。” 豪哥怒罵一聲,一推郭客,揮手就讓人趕緊上車。 “豪哥,我報警了啊!” 郭客後退一步,掏出手機,以做威脅,同時心中也是暗惱, 附近的人明明看到這裡出了事,竟然一個個都裝成沒事人一樣。 “報警,你報吧!” 豪哥聽了之後不禁沒惱,反而還笑了笑:“你報警,還省的我們麻煩。” “你這是什麽意思?” 郭客腦中電光一閃:“是三眼鵬讓你們來抓的人?” “三眼鵬是你能說的嗎?” 豪哥眼神一冷:“趕緊滾,要不然別怪老子不客氣!” “好,好。” 郭客雙手高舉:“傑哥請便。” “算你識相!” 豪哥輕哼一聲,反身就上了車。 那邊,原本眼中還帶著些希冀的白曉琴這次雙眼徹底沒了精神,看向郭客的眼神更是盡是絕望,甚至就連掙扎都停了下來。 汽車擦著身體遠去,郭客的臉色猛然一冷,身軀移動,看似緩慢,卻瞬息間跨過十余米的距離。 他倒不是不能救下白曉琴,但如此一來,前面的那輛車就很可能追不上了。 一邊打著電話,他的身軀也在陰暗中不停跳躍,片刻後郭客就出現一處大廈頂端,站在這裡,可以把周邊環境盡收眼底。 換上藏在這裡的風衣,帶上面具,背上長刀,面具下的雙眼開始漸漸泛起冰冷殺機。 似乎,一旦穿上這件衣服,他原本開朗活潑的一面,就盡數收斂起來一般。 從高中生郭客,變成黑夜中的正義行刑者——黑夜怪俠! 風衣招展,黑夜怪俠就如一頭翱翔天際的蒼鷹,眼帶冰冷寒光,帶著獵獵風聲,朝遠處那疾馳的車輛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