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小楷一臉嚴肅看著我的時候，我下意識看了看身邊的唐果，我突然對她不是很有信心，她老是跟那些不知道深淺的人一起鬼混，不會真的沾上毒品了吧？ 就在我心裡很沒底的時候，唐果忽然對著我的後背狠狠拍了一下，然後怒道：“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嫌瘮的慌！” “你沒碰那玩意兒吧？” “用你的豬腦子好好想一想，我要碰那東西，還會打電話讓你來接我嗎？……難不成，你比那東西更有吸引力？！……” 唐果正說著的時候，江小楷走到了我們身邊，然後一邊將化驗單遞給我，一邊說道：“虛驚一場，除了酒精含量有點高，其他沒問題。” 唐果快要氣炸了，她狠狠瞪著江小楷說道：“你少放屁，你家尿檢能查出酒精含量嗎？……我從來沒有見過比你更狗屎的人！” 江小楷也不生氣，他轉而對我說道：“例行公事，你多理解。” 我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然後又對隨時可能動手打人的唐果說道：“人家可是貨真價實為人民服務的警察，你說話別那麽衝。” “當官的還有貪官呢，警察怎麽了？警察裡面就不出敗類了？……我沒罵別人，就隻罵他……” 我尷尬到不行，唐果最厲害的就是她這張嘴，跟誰吵架，都沒吃過虧，但這是在警察局，又面對著一身警服的江小楷，實在是有點太不知輕重了。 我死死捂住唐果的嘴，然後對江小楷說道：“她喝多了，你別跟她計較……要是沒其他事兒，我們就先走了。” 江小楷點了點頭，我一把便將唐果扔到自己肩上，然後抱著她的大腿根，飛快地向外面跑去…… 這個動作看上去曖昧，但我絕對不是成心佔她便宜，她是真的喝多了，我要是不這麽把她給控制住了，她還得跟江小楷鬧…… 江小楷是我朋友沒錯，可這是在警察局，這麽胡鬧是要闖禍的。 …… “……你把我放下來，我快被你個王八蛋給晃吐了！” 我將唐果扔到了馬路沿上，自己彎腰喘著粗氣；再看唐果，她已經臉色慘白，然後便趴在垃圾桶上，像是要掏空自己一般地吐了起來…… 這個夜晚，我是身心俱疲，而她則狼狽不堪……於是，我更加不能理解她了，我就這麽冷眼看著她，也不想去幫她……直到她被自己給嗆住了，我才趕忙幫她拍了拍後背，然後又從她的皮包裡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了她。 她剛緩過來，便又眯著眼睛對我說道：“余味，你個臭不要臉的，剛剛是不是摸我屁股了？” 我比劃著回道：“我他媽沒摸你屁股……我抱的是大腿根兒……” “再往上一寸就是屁股……看不出來啊，你小子……果然是只要會呼吸的男人，都好色……唉……我真是命苦啊，一晚上遇到的都是些什麽鬼……一個變態，一個色狼……” “你想瘋，就瘋吧，我懶得理你……你要真閑得慌，對面還有個垃圾桶，你去把它給拆了。”說完，我點上一支煙，然後望著對面那棟大概已經爛尾的高樓，一陣失神。 喝醉酒的人，實在是不可理喻，唐果她真的跌跌撞撞往對面走去，想去拆了那個垃圾桶，而我的忍耐，也因此到了極限。我一把拉住她，然後衝她嚷道：“你鬧夠了沒有？……現在已經是凌晨的三點半……我他媽就算是一隻穿牆打洞的老鼠，也已經扛不住了……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像個正常的女人一樣活著？” “怎樣才算是一個正常的女人嘛？” 我重重歎了一息，然後又放低了聲音對她說道：“十一點之前睡覺的，都算是正常女人。” “要不是那個變態非把我拉到警察局去驗尿，我能到現在還不睡嗎？……我也很困，我也想十一點之前睡一個美容覺，可是……” “可是什麽？” 唐果眯著眼睛咽了咽，然後便說不出話來，我知道她又想吐了……這真是一個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夜晚！ 等她吐完，我才又開口對她說道：“以後能不能不去酒吧鬼混了？……這真的不是我想看到的狀態，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創業，本來是一件特別高興的事情，可是我總覺得你的心思不在這上面。” “我的心思怎麽就不在這上面了？” “你得有付出……唐檸她說的沒錯，就算只是一個很小的奶茶店，也能做成大事業……我真的希望你也能有這種覺悟。” “呵呵，你只知道說我，你有什麽付出嗎？” 我看了唐果一眼，然後回道：“我來接你之前，我爸讓我給他帶一盤鹵煮和海鮮粥回去，我騙他店鋪已經關門了，我說，蘭州拉麵還開著，讓他吃拉麵……我也不想騙他，我算了算，一盤鹵煮加海鮮粥得六十八塊錢，但是一碗拉麵只要八塊錢……我沒錢了，我把所有的錢都轉給了唐檸，可能你會覺得只是兩萬塊錢，但我真的已經是傾其所有，我現在每天都活得特別緊張……你呢，你又在做什麽？……其實，我對你真的沒有太高的要求，我就是希望你能融入到我們這個團隊中，和我們一起享受創業的過程……辛苦是肯定的，但是大家能互相說說心裡話，互相扶持，就是最好的狀態……只要有了這種狀態，我們是可以成功的……真的！” 唐果不說話。 我又滿是誠懇的對她說道：“以後別去夜店了，好不好？” 唐果是個極其要強的女人，她輕易不哭，可是這一刻，她卻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淚，她仰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然後又笑著向我問道：“知道我今天是和誰一起喝酒的嗎？” “我不知道，但肯定都不是什麽正經人。” 唐果皺眉，然後回道：“是眾樂車行的老板。” “就是給你打電話，讓你去工作的那個車行老板？” “對，他給了我比大老張那兒多一倍的工資……我能不去嗎？……余味，你不要以為我真的有多喜歡混夜場……我沒有辦法，我根本推脫不掉……你以為我連續十個月的銷售冠軍是怎麽來的？……我現在告訴你，都是陪客戶喝酒喝出來的……可是每次去喝酒，我都很提心吊膽，因為我知道，他們都是衝著什麽來的……我怕他們對我動手動腳，但還是得硬著頭皮上……你別以為大老張真是什麽好人……這些他都知道……我第一次去酒吧陪客戶喝酒，就是他慫恿的……他說，這個客戶要在我們車行買一輛賓利，讓我晚上去陪這個客戶喝酒，事成的話，他再給我加兩個點的提成……哈哈，他把我當陪酒的小姐，我挖他幾個客戶怎麽了？” 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於是在沉默了很長時間之後，才開口對已經哭泣的唐果說道：“你也可以選擇不去的。” “你說的真容易……你以為誰都是茶小清那樣的出生嘛……這個世界上沒那麽多幸運的人；最起碼，這也算是一份正經工作，在我想買一個名牌包的時候，不用低聲下氣的去問別人要……陪酒而已，又不陪睡，做了也就做了，沒什麽大不了……這就是我每次去喝酒前的心態！” “大老張真他媽不是一個東西！” “你也不用罵他，等你到他那個位置，你也會這麽做的……你現在連這麽做的資格都沒有。” “我永遠都不會這麽做。” “那你一輩子也就這樣了……”稍稍停了停，唐果又對我說道：“知道丟了大老張那兒的工作，我為什麽會那麽焦慮嗎？” “如果你把奶茶店也當做是一份正兒八經的事業，你不會那麽焦慮的。” “你放屁，我就是因為太在乎那個奶茶店，所以才會焦慮……只要是做生意，就一定有虧有賺，如果虧了呢？……唐檸不用說，她是我妹妹，我一定得對她負責……還有你，假如你那倒霉的家庭，又出什麽么蛾子，你跟我借錢應急，我拿什麽借給你？……我得有一份工作，只要我有工作，就算奶茶店虧了，我也能頂上去，要不然就是三個人一起死……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我才必須得給我新老板面子……他讓我喝一杯白酒，我絕對不會隻喝一杯啤酒敷衍了事……可是，我真的很難受，我一喝白酒，就會胃酸、想吐……臭余味，你以後一定得混出來個人樣來……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等你有錢了，我就能跟著沾光了！” 我低頭沉默，許久之後，終於點頭對唐果說道：“苟富貴、無相忘……” 唐果破涕為笑，然後又讓我等等…… …… 小雨已經下了好一會兒，唐果就這麽踩著濕漉漉的街道，走到了對面一家二四小時營業的粥鋪，等她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提著兩個方便袋，她都遞給了我，然後說道：“給你買了兩份海鮮粥，兩份鹵煮……一份給你爸……還有一份，你自己吃……” 我的眼眶已經濕潤，我這一輩子恐怕都不會忘記這一幕：一個喝醉酒的女人，在雨裡，步履蹣跚，給我買了兩份海鮮粥、兩份鹵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