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剛接通,沒等對方開口,我便急不可待的說道:“警察同志,我有重要情況要匯報……我在廈門大學附近的環島路上看見茶小清了。” 對方愣了一下,也很急切的問道:“你能確定是她嗎?” “確定,戴著棒球帽,留著長發,身材挺好的,167左右的身高……” “倒是符合她的外貌特征……你跟住她了嗎?” “沒追上,她上了一輛出租車……你們趕緊布控吧,別讓人跑了!” 江姓警察又問:“那你看清楚出租車的車牌號了嗎?” “有點遠……號碼沒看真切,是一輛紅色的出租車,車牌上好像有兩個5,車子現在往鼓浪嶼的方向開過去了。” “好,我們這就布控抓人。” 稍稍一沉吟,我又低聲問道:“同志,如果你們抓到了茶小清,之前說的獎金還作數嗎?” “我代表的是警方,有絕對公信力,當然作數!” …… 放下手機,我獨自坐在海邊的礁石上,看似平靜,心裡卻因為等待結果,而急切到不行,我已經想好了,要是真能拿到那五萬塊錢的獎金,得第一時間還了老劉的房租,老劉喜歡喝酒,再給他買一瓶好酒,當做賠不是。 剩下來的錢,就都給家裡寄回去吧,不是我有多愛這個家,只是不想我媽一次次給我打電話,我會因為她的偏心而感到孤獨和失落,所以本質上解決了余磊的麻煩,也等於是解放了我自己。 不,我得留下兩千塊錢,我想買一套像樣的衣服,他日,遇到心上人,出去吃個飯,至少能讓自己看上去像個有精神面貌的體面人。 …… 零零散散想了很多之後,一直沉寂的手機終於響了起來,我接通之後,便趕忙向那個江姓警官問道:“怎麽樣,抓住人了嗎?” “小夥子,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們攔下那輛出租車了,裡面的乘客根本不是茶小清。” “不……不可能吧……你們是不是攔錯車了?我可是親眼看著她上車的。” “車子沒攔錯……怕是你看錯了……出租車裡面的那個姑娘,跟茶小清是有點像,但我們問過了,人家是從杭州來的,住在鼓浪嶼上。” 我有點懵,然後又在腦海裡回想著剛剛的場景,繼而自己也有點懷疑,畢竟是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干擾的因素太多,弄不好,真的是看錯人了;再者,警察也完全沒必要騙我! 電話那頭的江姓警察又帶著些抱怨的情緒對我說道:“小夥子,你有這份心是好事,但你真得看清楚了,我們的警力有限,這麽一折騰,很多其他事情就被耽誤了,我跟領導也不好交待!” “對不起啊……我……” “算了,下不為例。” …… 夜裡十點半,廈門下雨了,這好像是入秋後的第二場雨,我獨自站在街邊的便利店旁,下意識掖了掖衣服之後,終於鼓起勇氣給房東老劉打了一個電話。 我賠著笑,說道:“劉叔,睡了沒?” “你怎麽回事兒,打你電話說停機了,去你住的地兒也沒人,你這房租是不想給了?” “那個手機號忘交話費了……我要是想賴你房租,肯定不會這個點給你打電話的……我就是最近手頭有點緊,你再給寬限幾天吧。” “你自己說說,我寬限你多長時間了,你要是租不起了,就趕緊把地兒騰出來。” “劉叔,不至於吧,我要是搬走了,你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等到下個租客……房子空在那兒挺可惜的,還不如租給我,最多三天,我肯定把房租給你交齊了。” “我這房子可不愁租,你也犯不著替我操心……我把難聽話撂這兒了,明天要是還收不到你的房租,你就趕緊給我卷鋪蓋走人。”末了,老劉又用很瞧不起的語氣對我說道:“這麽大一小夥子,連個幾千塊錢的房租都交不上,要我說,你也別在廈門混了,這可不是一個養閑人的地兒……” 這話挺侮辱人的,可我也不想解釋什麽;上個星期,我剛從公司領了八千塊錢工資,要不是余磊忙著結婚,忙著買房,我也不至於受老劉的氣,可是自己的家事,說了別人也不會理解,還不如不說,起碼沉默的結果,能讓自己顯得像個男人,然後繼續悄無聲息的去承受這一切。 …… 次日,精神狀態不佳,匆匆洗漱之後,也沒顧得上吃飯,便去了公司。我們的公司並不小,除了做二手車業務,還賣一些豪華品牌的平行進口車,比如耳熟能詳的路虎和保時捷;正因為如此,公司內部存在著一條很奇怪的鄙視鏈,財務部門最牛氣,會看不起銷售,可銷售又會看不起我們買賣二手車的。 剛進公司,沒來得及放下包,便發現銷售部門的幾個同事,正用很異樣的目光看著我,然後又是一陣竊笑…… “余味,你丫是窮瘋了嗎?……都知道替警方抓住茶小清有五萬塊錢獎金,可你也犯不著報假警吧,人警察同志可比你忙多了!” 我有點意外的看著正在跟我說話的武小海,不知道他是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武小海,你別胡說八道,余味他絕對不是圖那五萬塊錢,他這叫心裡有擔當、有正義感……要是換了你,沒準就被茶小清的美色給迷住了,別說報警抓人,說不定還會幫她找個藏汙納垢的地兒,跟著她一起造孽!” 替我說話的叫唐果,是我們公司業績最好的銷售,她跟其他銷售不一樣,每天只需要拿手機在網上做做直播,就能輕松把車賣出去;她是我們老板從一個網紅公司重金挖過來的,不僅嘴甜,人還漂亮,只要一工作,就是超短裙加小紅唇,所以那些準車主都願意在她這兒谘詢。 武小海訕笑:“得了吧,在大是大非前,我可是一個非常有原則的北京爺們兒,我要是看見茶小清了,肯定第一時間找警察。” “那你說個屁……余味他只是認錯了人,誰還沒個認錯人的時候。” …… 回到自己的工作位,心裡五味雜陳;這時,唐果又湊了過來,在我耳邊小聲說道:“武小海這人出了名的臭嘴,你別往心裡去呀……” “他說的沒錯,我就是窮瘋了,我想要那五萬塊錢。” 唐果瞪大眼睛看著我,問道:“不是上個星期剛發的工資嗎?你是去賭、還是去piao了?” “都不是……我買了世界上最貴的屎。” “看不出來,你竟然還有這等愛好!” 我似笑非笑的和唐果對視著,然後回道:“這不是我的愛好,我是買來送人的;以後誰他媽再敢針對我,我就請他吃世界上最貴的屎……武小海先吃一斤。” 唐果大笑,也沒有察覺出我真實的心情……在她眼裡,我就是一個沒有壞心情,只會嬉皮笑臉的人。 就當是成年人的偽裝吧,因為我很明白:世界冷漠,自己心裡那些煩惱和痛苦,在別人眼裡可能也就只是茶余飯後的笑料,所以我不喜歡抱怨,更不喜歡對別人傾訴。 …… 下午的時候,我舔著臉去找了老板,是為了預支三千塊錢的工資;我覺得其他事情都可以放一放,但欠老劉的房租實在是不能再拖了。 說來,我得感謝茶小清,就是因為我從她手上收了一輛低於市場價的保時捷,老板覺得我有功,所以也沒怎麽為難,便讓我到財務那裡領了三千塊錢。 …… 下班後,我第一時間找到了老劉,然後將裝了兩千六百塊錢的信封遞給了他,其實本不用這麽麻煩的,可是老劉不會用微信收帳,也只相信現金,所以每次我都用這種方式給他交房租。 不想,老劉卻推開了我的手,說道:“房租有人替你給過了。” 我吃了一驚,半晌問道:“是誰替我給的?” 老劉搖頭,回道:“錢裝在信封裡,直接塞到我家郵箱裡了,信封上寫著是你的房租錢。” “劉叔,信封能給我看一下嗎?” 老劉從口袋裡掏出了信封,我從他手上接過,卻發現“余味的房租”這幾個字是機打的,想來對方並不想留下蛛絲馬跡讓我猜測。 我更覺得是撞了邪,在這座城市,我無比孤獨,根本就沒有一個在乎我,跟我走的近的人;那到底是誰替我給了這筆房租錢? 對方似乎不僅了解我,而且也很了解老劉的收租習慣,要不然不會用信封裝現金,然後放進老劉家的郵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