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楊延嗣就賴在了沈倫這裡不走了。 有沈倫這位大佬擋著,求詩詞求畫的,都很難進來。 楊延嗣也沒想到,他在沈倫這裡一賴,就是一年。 這一年裡,汴京城裡發生了許多大事。 首先今年這一年的恩科,恩科收獲還是很喜人的。趙光義大筆一揮,錄取了兩百多人,這些人都是飽學之士。 趙光義意氣風發,大有天下英才盡入吾彀中的架勢。 然而,趙光義爽了,今科士子們卻不爽了。 原因無他,往年榜下捉婿的勝景,在今年卻沒有發生,前來捉婿都是一些商賈富戶,達官貴族少的可憐。 此外,東華門唱名,百姓們爭看三甲的勝景也沒有了。 就連花街柳巷內的姑娘們,也很少有人去議論今科三甲頭名。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躲在蘭花苑裡的楊延嗣。 甚至有人放出了話說:楊延嗣有生之年,無人能取代他在汴京城的姑娘們心中的位置。 …… 另外一件大事,皇帝狩獵圍場,單騎向前,路遇一隻猛虎,差點沒了性命。 幸好有東頭供奉官曹瑋和西頭供奉官楊延昭及時出現,救了皇帝一命,二人也因此得到了升遷。 曹瑋升遷馬軍軍都虞候,楊延昭升遷為天武軍軍都虞候。 由於二人都非家中嫡長子,無法繼承父輩的爵位,所以趙光義又賜了二人子爵爵位。 對於楊延昭和曹瑋升遷,讓楊延嗣覺得意外,又為他二人欣喜。 楊延昭被調到天武軍,而不是火山軍,這是楊延嗣最想看到的。 如果說火山軍是楊家的自留地,那麽天武軍就是王家的自留地。 楊延嗣相信,以他和王世隆的關系,王家不會讓楊延昭在天武軍中難做。 當然了,前提是楊延昭自己不胡來。 趙光義不希望看到各家將門在某一軍中一家獨大,所以很喜歡給裡面摻沙子。 楊延嗣就希望趙光義把楊家的兄弟當成沙子,然後摻到別的軍中去。 這樣做不僅能夠讓趙光義放心,同樣也能為楊延嗣以後的謀劃爭取便利和時間。 …… 此外,還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年中的時候,一位禦史言官參奏魏王趙光美寓意謀反。 趙光義當庭呵斥了禦史言官,並且對他罷官去爵。 然,此後一個月內,多達上百位官員參奏魏王趙光美造反。 並且,羅列出了多達三十多條罪狀。 趙光義為平息謠言,信服百官,忍痛下令,三司會審。 三司會審的結果坐實了魏王趙光美造反的三十多條罪狀。 趙光義不願意手足相殘。 最終,在宰相趙普的建議下,魏王趙光美罷官去職,貶為庶人,其子嗣發配到巴蜀等地,任職小官小吏。 讓人驚歎的是,當三司大軍開到魏王趙光美府邸去抄家的時候,僅抄出了不足一百貫錢。 魏王趙光美多年貪汙受賄,巧取豪奪的巨額家產去向,成為了一個謎團。 …… 這些事楊延嗣都通過沈倫的口中知曉,隨即搖頭一笑。 或許他能夠猜測到魏王趙光美巨額家產的去向,但是他不會說出來。 一年時間,楊延嗣除卻了過年的時候回過一趟楊府外,剩余的時間都在蘭花苑。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蘭花苑內。 沈倫的身影從盛開的蘭花叢中顯現了出來,依舊是一副老農的打扮。 仔細瞧的話會發現,沈倫比之去年,明顯又蒼老了幾分。 沈倫直起腰,捶了捶背,眼神有些模糊的望著草廬裡的身影。 草廬內的身影,一身絲製的雪白長衫,腰間豎著玉帶,頭頂金冠,面如玉官,唇紅齒白。 瞧著偏偏佳少年,沈倫似乎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只不過草廬內的身影,沒有自己當年的意氣風發,反而顯得內斂,樸實無華,像是一個隱士。 “七郎,今年製科在即,為師覺得你學問也夠了,可以嘗試下場試試了。” 北宋初期,科舉制度並沒有明確規定幾年一考,加之皇帝一高興會加恩科,所以科舉考試時間並沒有定數。 有時候會一年連這一年考,有時候三四年也未必開一科。 草廬內,楊延嗣臉上帶著笑意,收起了手裡的書本,站起身衝著沈倫拱手施禮。 “老師說的在理,弟子也想去試試自己的學問。” 沈倫搖頭一笑,“你這個妖孽,旁人不知道,老夫還能不知道。別人需要耗費十年才能鑽研精通的《五經》,你僅用了一年就研究了個通透。 有時候為師真的懷疑,你真的如同外面的傳言一樣,是仙人轉世。” 楊延嗣臉上笑容不變,走到沈倫身前,扶著沈倫坐到了草廬,然後拿水幫沈倫清洗雙手。 “以訛傳訛罷了,老師您執宰多年,豈能相信這些傳言。” 沈倫樂呵呵的享受著楊延嗣幫自己清洗雙手。他知道自己老了,下地時間長了筋骨就不會舒服。但是他每天還是去下地,就是想享受楊延嗣幫他洗手。 楊延嗣幫他洗手洗的很仔細,即便是指甲縫裡的汙垢,他也會用心的清洗乾淨。 沈倫感歎道:“是不是傳言,老夫分得清楚。只不過你小子的表現,太過於妖孽了。以後出仕後,須得藏拙,須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楊延嗣用手巾幫沈倫擦幹了雙手,才退到一側,躬身施禮。 “弟子謹記老師教誨。” 沈倫滿意的點了點頭。 “甚好!” 沈倫起身,站在楊延嗣身邊,想伸手去拍楊延嗣肩頭,手伸了一半,頓住了。 “一年時間,你長高了不少。老夫若是不站在你身側的話,恐怕還感覺不出來。” 楊延嗣淺笑道:“可能是弟子這一年並沒有放棄武藝的緣故吧!您老也知道,習練武藝的人,身體都比別人高一些。” 沈倫點了點頭。 “收拾一下回家去吧!準備準備參加製科。跟老夫待久了,難免沾染上一些暮氣。這對少年人來說,不好。” 楊延嗣一愣,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弟子還想多跟老師學習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