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花魁請客,喝的單單是奶茶嗎,那是體面!
  一時間, 人群中此起彼伏地響起道謝聲。尤其是受惠的女子與孩童,紛紛衝著李翠娘的馬車行禮。
  李翠娘見此情形, 便從車廂裡出來了, 站在車前的踏板上,盈盈一拜,端的是風情萬種。
  楚溪客都聽到吞口水的聲音了!
  別說,就連他這個小彎男都不由驚豔了一把——
  李翠娘的美柔媚入骨, 風情萬種,深邃的眉眼帶著幾許異域風情, 欺霜賽雪的肌膚仿佛散著微光,一顰一笑間幾乎把人的魂魄都要勾去了!
  而她不只有一張勾魂攝魄的臉蛋, 還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琵琶技藝。
  當年,徐州守軍謀逆, 三皇子督軍討伐,逆黨首領以城中百姓為質, 逼三皇子退兵。李翠娘不忍看到無辜百姓枉死,一襲紅衣, 斜抱琵琶, 夜上城樓,一首《思鄉曲》引得十萬兵士潸然淚下。
  最後,叛軍副將殺了頭領,主動投降, 而李翠娘從此被三皇子奉為紅顏知己, 三皇子將其帶回長安, 並親自督建明月樓相贈。
  楚溪客聽著周遭的竊竊私語,這才知道了李翠娘的身份,繼而想到《血色皇權》中對她的描述——
  她才德俱佳,卻命途多舛,她忠肝義膽,卻站錯了陣營,即便早已看出三皇子的敗局,她還是忠貞地追隨,直到三皇子被主角攻一箭射死,她依舊舍命護著三皇子的遺孤。
  最後,李翠娘抱著那位小世子從明月樓上一躍而下,落水河中,生死不知。
  有讀者說,李翠娘八成喜歡三皇子,卻不想做妾,所以才沒被三皇子收入府中;也有人說,李翠娘只是感激三皇子沒有虐殺徐州叛軍,這才誓死追隨;也有人說,興許三皇子手裡抓著李翠娘什麽把柄……
  當初,看這一段時楚溪客其實沒有多大感覺,隻把她當成了書裡的紙片人,甚至還偷偷吐槽這姑娘有點傻。
  然而此刻,看著這個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只因他教訓了那個色膽包天的登徒子,她便仗義出手,要把楚記所有的奶茶買下。
  這是一個有情有義、灑脫不羈的女子,不該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搭上後半生……
  “再看,挖了你的眼!”
  這邊,楚溪客正暗自可惜,李翠娘的丫鬟卻抓起一個沙包,凶巴巴地丟到楚溪客頭上。
  李翠娘不僅沒喝止,明媚的眸子裡還透出看好戲的表情。
  四四方方一個沙包,從楚溪客額頭滾到胸口,被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接住了。
  鍾離東曦清凌凌瞥了李翠娘一眼。
  李翠娘頭皮一緊,下意識往小丫鬟身後挪了兩步。小丫鬟看起來也怕怕的,單薄的小身板都抖起來了!
  鍾離東曦這才收回視線,看向楚溪客:“她好看嗎?”
  楚溪客立即意識到這是一道送命題,腦子裡飛快地轉過無數個答案,最後選了一個最為真誠並且在沒那麽諂媚的。
  “在女子中算是好看的了,但跟你比還是差上一截。”
  鍾離東曦微微一笑:“可是,鹿崽卻從未看我看呆過。”
  “因為我在乎你嘛,就要努力忍著,不能自毀形象。”楚溪客一本正經哄男人。
  “是嗎?我怎麽感覺不出來呢?”鍾離東曦突然不那麽好騙、不是,好哄了。
  楚溪客意識到,如果不放個大招的話,今天恐怕過不去了。於是,他眼睛一閉,腳尖一點,“啾”的一聲,親在鍾離東曦嘴巴上。
  鍾離東曦眼中閃過一絲意外,繼而是不加掩飾的歡喜。他低頭,親了回去。
  這次親得久了些,引起了圍觀。相熟的人笑呵呵問著:“啥時候請喜酒啊?”
  楚溪客紅著臉,大大方方地回道:“酒有什麽好的,到時候請奶茶!”
  眾人一陣起哄。
  鍾離東曦終於舒坦了。
  馬車中,李翠娘怕怕地拍拍胸口,小聲道:“那就是南風館的鍾離公子嗎?怪嚇人的。”
  小丫鬟重重點頭:“怎麽看都不像個樂師,更像殺手……不,也不對,有點像三皇子,但是比三皇子還要有氣勢,嚇得我沙包都沒敢討回來。”
  李翠娘深有同感地唔了一聲:“幸好咱們跑得快……不行,我得吃口大肘子壓壓驚。”
  小丫鬟眉毛一豎:“娘子這個月又胖了半斤,不能再吃了,你看梅娘姊姊,跳那個‘神女舞’多好看,你要是上去了,非得把那個圓墩子壓塌了不可!”
  李翠娘好脾氣地任由小丫鬟數落,手起刀落,飛快地切了好幾塊肘子肉送進嘴裡。
  小丫鬟氣得把食盒收起來。
  李翠娘便拿起剛從楚記買的奶茶,喝了一口:“嗯,入口即化,怪好喝的。”
  “入口即化”是這麽用的嗎?
  小丫鬟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娘子,您還是多讀點書吧,三皇子向來喜好詩文,您這樣如何能投其所好?”
  李翠娘動作一頓,興致有些淡下來:“我為何要投他所好?”
  小丫鬟閉上嘴,不再多說。
  華麗的馬車與一輛低調的雙轅馬車擦身而過,小丫鬟眼尖地看到了,驚訝道:“戶部尚書家的車子,怎麽到平康坊來了?”
  雙轅馬車往前走了一截,卻走不動了,前面的路被人群堵住。
  車內傳出威嚴的聲音:“纓娃,去看看怎麽回事。”
  “是。”車上跳下來一個十來歲的小書童,像條小泥鰍一般靈活地鑽進人群,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蹤影。
  再回來時,小書童提著兩個竹筒,興衝衝地說:“前面有一家楚記新開的鋪子,賣的甜飲子,店家見我年紀小就讓我喝了一杯,聽說咱們車上有一個老人家,臨走又送了兩竹筒呢!”
  趕車的是個精壯的護衛,聽他嘰嘰喳喳地說完,笑道:“出息呢!兩筒飲子就收買你了?”
  小書童恭恭敬敬地打開竹筒,遞給戶部尚書徐之煥,順帶著把另一筒舉到自己嘴邊:“你有出息,那你別喝了。”
  護衛朗笑一聲,湊過來,就著小書童的手喝了:“嗯,確實甜絲絲的。”
  “當然甜啦,加了麥芽糖呢!”小書童脆生生道,“我去的時候店家正說呢,喝奶茶代替飲酒,又便宜,對身體又好,還省糧食!”
  戶部尚書不由起了興致,問:“具體怎麽說的,學來聽聽。”
  小書童沒想到這樣的閑話會引起自家阿郎的注意,連忙挺了挺腰板,清了清嗓子,把楚溪客的神情語氣學得惟妙惟肖——
  “辛辛苦苦勞作一整天,當然需要一杯甜甜暖暖的飲子慰勞自己。什麽,這位大哥說不需要飲子,酒就成?
  “非也非也,酒多傷肝,日積月累下來是損害身體的。更何況,酒價多貴啊,把每日的酒錢省下來,都能供一個小娃娃上學塾了!
  “咱們這奶茶卻不同,有奶有糖還有調理身子的草藥,一杯三文錢,強身健體不生病,大人小孩都能喝!”
  戶部尚書聽完,緩緩言道:“早年間,我四處遊學時確實聽過牛羊乳汁能強身健體的說法,若真能讓人們多喝奶茶少飲酒,不僅於民有益,於國更是意義深遠。”
  一鬥糧食可以供給五口之家吃上半旬有余,然而用來釀酒的話卻將將能釀出一升,單是長安境內,每年釀酒用去的糧食就有萬石之多,遑論偌大的中原!若能省下來,大昭境內將少去多少饑民餓殍!
  戶部尚書當機立斷:“青松,回去後跟夫人說,我改主意了,後日囡囡的百日宴要大辦,把朝中同僚和女眷能請的都請來,隻一點,把酒換成這個……”
  小書童機靈地補充:“楚記奶茶!”
  “對,楚記奶茶。”戶部尚書遠遠地看向站在石墩上的楚溪客,眼中透出一抹深意。
  原來是他,難怪。
  ***
  提到戶部尚書家小孫女的百日宴,許多年後長安百姓依舊津津樂道。
  戶部尚書徐之煥出身貧寒,為官數十載向來兩袖清風,他這一生隻“奢靡浪費”了一次,那就是家中小孫女的百日宴。
  那日,朝中有品級的官員都到了,女眷的車馬擠滿了長街,席面擺了百余桌,自己家裝不下,又借了左右鄰居的院子。
  菜色怎麽樣賓客們都沒注意,隻一心瞧著那一盞盞新奇又美味的奶茶了。
  也是楚溪客機靈,抓住了這個商機,直接把各色食材拉到尚書府,打掃乾淨場地,光可鑒人的料理台一字排開,現場調配。
  為了活躍氣氛,不倒翁表演安排上了,吉祥物桑桑和二桑也跟來了。楚溪客特意給兩隻貓貓做了一個小型不倒翁,兩隻貓貓左搖右晃,還能悠然自得地吃貓草,惹得眾人連連叫好!
  沒一會兒,料理台前就圍了一圈小娃娃,楚溪客做一杯,娃娃們就歡歡喜喜地拿一杯,偶有大人們瞧見了,紛紛露出會心的笑。
  百姓們隻談論著現場的熱鬧,卻不知道這場宴會被記載進了史書中。
    就是從這一年起,長安開始推行“限酒令”,潛移默化中把人們消遣的興致引到了奶茶或清茶中,繼而推廣到全國。
  直到新帝登基,一項項輕徭薄賦的政令推行開來,大批流民入籍,國庫不僅沒有捉襟見肘,反而尚有余糧補貼百姓。
  還有一個小插曲,戶部尚書家這位幸運的小女娃,長大後考中科舉,成了新朝史上第一批有資格登上朝堂,與男子一同商議政事的女官員。
  這些,都是後話。
  眼下,楚溪客正忙得腳不沾地。
  有了戶部尚書家倒貼錢給打的廣告,楚記奶茶鋪一下子火出圈了!
  有錢又有閑的後宅婦人,午後小聚乾點啥?叫杯楚記奶茶啊,還有佐茶的乾果和小點心!
  文武官員發了俸祿怎麽哄哄夫人、孝敬孝敬老母親?來份楚記奶茶唄,夫人喝了美容養顏,老人吃著香甜軟糯,還不怕孩童貪嘴吃,總歸對身體有益無害。
  情投意合的小情侶怎麽表達愛意?點杯楚記奶茶唄,跑腿小哥送上門,一路跑一路唱喏:“馬家侍郎給夫人點的奶茶,請簽收!”面子裡子都有了!
  一時間,滿大街都是楚記跑腿小分隊的身影,那些穿著黃藍製服的精神小夥們,成了長安城中極為亮眼的一道風景線。
  原先滯銷的那些十幾二十文一杯的,完全不用擔心賣不出去了,庫房裡積壓的蔗糖和仙草,短短半個月就清倉了。
  楚溪客猶豫了一下,還是請鍾離東曦補了貨。與此同時,三元一杯的也繼續做著,口味差不了多少,也沒有偷工減料,只是食材不同,分量少一些。
  隨著生意陡然間變得興隆起來,問題也隨之出現了。
  董書生難得失去淡定:“不成,丸子坊這邊實在忙不過來了,須得再找些人手。”
  實際上,百日宴後就已經新招過一批了,大雜院也再次擴建過,然而還是不夠。
  王娘子忙得頭頂冒煙,嗓子都啞了:“不光是人手不夠,丸子和仙草摻和著做太亂。今早就有一個新來的用煮丸子的鍋熬仙草,整整十斤仙草就這麽浪費了!”
  楚溪客把他們說的一一記下。
  他和鍾離東曦商量了一下,最後總結出,要重新開一個作坊,把肉丸坊和仙草坊分開,從加工到配送徹底獨立開來,幫工們隻做熟悉的工作,管理上也方便許多。
  這樣一來,就涉及到選址的問題了。
  兩個人在通濟坊及其周邊轉了好幾趟,都沒找到合適的地方。
  這個問題還沒解決,新的問題就接踵而至——
  臨近年尾,天氣越來越冷,秋天生下的小羊羔們漸漸斷奶了,那些養驢養馬的人家也不舍得再壓榨自家牲口,免得過不了這個寒冬。
  這就意味著,楚記奶茶的鮮奶供應鏈斷掉了。
  “毀滅吧!關門吧!我果然是個小廢物,做不了什麽大生意,就留在家裡啃老好了!”
  楚溪客趴在竹席上,抱著桑桑滾來滾去。
  “可是楚小郎君家?”一個粗獷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楚溪客依舊在席子上趴著,聽到聲音像隻小烏龜似的揚起腦袋,瞧見一個十分高大的人站在門口,濃密的絡腮胡子續了滿臉,穿著粗糙的裘皮衣裳,腰間別著彎刀,一身的凶悍之氣。
  小虎斑似乎也感受到威脅,一下子從樹上跳下來,擋在桑桑和楚溪客身前。
  對方的表現反而比楚溪客還驚奇,竟單膝跪地,對著小虎斑行了個捶胸禮,嘴裡還嘰裡咕嚕說著胡話。
  ——楚溪客把自己聽不懂的、胡人的話叫做“胡話”。
  楚溪客這才想起來,這個胡人他見過,是西市那位孕婦的丈夫。
  “對,是我家。聽執失婆婆說你近來抽不開身,怎麽大老遠過來了?烏古納娘子好些了嗎?”他連忙站起身,主動打招呼。
  來人叫賀魯阿欒,正是烏古納的丈夫。
  賀魯阿欒露出不加掩飾的幸福之色,用不甚熟練的長安話說:“烏古納很好,娃娃也平安生下來了,像她阿媽,是個美麗的草原明珠……還要感謝小郎君,您是我們賀魯部落的恩人。”
  楚溪客忙擺擺手:“我沒幫上什麽忙,都是大家在出力,尤其是執失婆婆。”
  其實只是一句客套話,沒想到賀魯阿欒的神色變得認真起來,似是糾結了一下,說:“烏古納跟我說了,沒想到執失婆婆會幫忙,看在她的面子上,只要執失不怵那頭狗熊不再搶奪我們部落的牛羊,我以後不會再主動找執失部落的麻煩。”
  楚溪客:“……”
  是不是一不小心聽了一出世仇大戲?
  就這麽尷尬地站了一會兒,楚溪客才反應過來,把人請到桌邊坐。
  賀魯阿欒也不客套,爽快地道明了來意。
  原來,他聽說楚溪客這裡缺少羊奶,是特意過來“報恩”的:“我們部落養的是卷毛羊,四蹄粗壯,皮毛很厚,只要好水好草地養著,即使冬天都能育崽。”
  楚溪客驚喜地問:“一天能出多少奶?”
  賀魯阿欒比了個數。
  楚溪客騰地一下站起來,學著他方才的語氣說:“兄弟,你是楚家永遠的朋友!”
  賀魯阿欒哈哈大笑,大蒲扇似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楚溪客單薄的肩上:“烏古納說得對,白虎神果然與眾不同!”
  楚溪客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衝昏頭了,“白虎神”什麽的,懶得糾正了。
  深聊一番,他才知道,賀魯阿欒之所以耽擱了這些天才過來,是因為他聽說楚溪客在找能產奶的羊,特意回了一趟草原,把自己家的羊全都拉到了長安。如今,這些羊就關在大安坊一片荒地上。
  賀魯阿欒還說,倘若這些羊奶不夠,他還能聯系其余部落,駝奶、馬奶都能買到。
  他走南闖北賣皮貨,認識的人很多,若非他常年不在家,妻子也不至於省吃儉用,營養不良。
  “明珠長大之前,我不會再出去了,把牛羊都帶來長安,就是我的決心。”賀魯阿欒很有擔當地說。
  楚溪客朝他豎起大拇指,繼而想到什麽,忙問:“你剛才說,你把羊養在了大安坊……那裡還有沒有空房子?我若想找一些靠得住的幫工,可好找?”
  賀魯阿欒毫不猶豫地說:“空屋多得是,我們賀魯部落的人個個都可靠,小郎君只要遠離那些執失人就好。”
  楚溪客憋著笑,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這下,不僅奶源的問題解決了,仙草作坊的地址都有苗頭了。
  當天下午,鍾離東曦就陪著楚溪客去大安坊走了一遭。
  大安坊的情況和通濟坊差不多,同樣挨著城門,同樣破敗不堪。零星幾個富戶都住在靠近城門的地方,往西走都是空屋,除了乞丐就是胡人,本地人不多。
  因為地勢低窪,坊中春夏常有水澇,秋冬則成為長安城的排水溝,這也是沒什麽人住的主要原因。
  唯一的好處就是,永安渠和清明渠流經而過,林木茂密,水草豐美,適合飼養牲畜。
  還能種仙草。
  坊中那條汙水渠,旁人唯恐避之不及,楚溪客看到的卻是可以改善土壤的肥料!
  “就它了!”
  楚溪客站在一片破敗的廢墟上,手指一劃拉,把四面八方的荒地、草叢、破窩棚全都劃進自己的勢力范圍。
  這裡蓋庫房,那邊建工作間,員工宿舍蓋多些,以後奶茶店開連鎖的話,大安坊就是唯一的原料供應處。
  想象著將來楚記奶茶連鎖店開遍全國的場景,楚溪客腦袋一熱,握住鍾離東曦的手:“鍾離小美人,等著,朕要為你打下一片江山!”
  鍾離東曦目光一閃,鄭重應道:“好。”
  楚溪客眨眨眼:“那個,我就是開玩笑……”
  鍾離東曦對上他灼灼的目光,緩緩言道:“鹿崽,我當真了。我等著你打下江山,立我為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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