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茫地揉了幾下眼睛,慢慢地從床上坐起身,忽而瞥見自己身上穿著一件黑色,極其寬松的衣袍,上面隱隱繡著金絲紋。睡覺時被揉得很皺,領口完全敞開了,隱隱看見潔白的胸脯和左肩上冒著黑氣的傷口。 薛茗一個激靈從尾巴骨打到腦門,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原來昨夜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她真的死裡逃生。 薛茗嘗試爬起來,果然劇烈運動過後的雙腿疼得要命,肌肉的酸痛差點讓她站不起來,走兩步腿肚子就要抽筋。 她齜牙咧嘴地緩和了一會兒,繼而從包裹裡拿出乾淨的衣物,自己琢磨了好半晌,纏上裹胸穿好衣裳,用發帶隨意綁了個馬尾。 最後再將小箱子的東西給收拾好,往身上一挎,推門而出。 外頭陽光明媚,已是將近正午。寧采臣坐在簷下不知是正在欣賞風景還是什麽,手中搖著一把折扇,抬頭往天上看。他的兩個小廝則在院中忙活著除草,將原本長得很高的蓬蒿全給拔掉,已經清理了一大片。 三人聽見薛茗出門的動靜,同時將視線投來。 “賢弟,你這一覺睡得還挺久。”寧采臣站起身,一身織錦藍衣,白紙扇一搖一晃,端的是一派風流的模樣。 “嗯嗯。”薛茗含糊應了兩聲,問道:“昨夜你有沒有聽到這廟中有奇怪的動靜?” 昨晚上薛茗跑出來的時候看見寧采臣的窗戶上趴滿了那種小鬼,原本以為他要死定了,卻不料寧采臣竟然好好的。 不知道是那些小鬼本就沒有襲擊他,還是因為他被聶小倩看中而保護了下來,但她昨晚逃命時鬼吼鬼叫,正常人怎麽也能聽見這些動靜了。 寧采臣卻露出疑惑的表情,搖了搖頭道:“沒有啊,難不成你是被什麽東西驚擾了?仔細一瞧你這嘴上好似也多了個傷口……” 薛茗下意識用舌尖舔了舔唇瓣,傳來刺痛感,腦子中一下閃回玉鶴的臉,耳朵騰地紅起來,就趕忙轉移話題,轉頭去問春夜秋生兩個小廝,“你們也沒聽見?” 兩個小廝也茫然地搖頭,回答是一覺睡到天亮。 薛茗心裡多少有點數,想來這三人昨晚也被鬼捂了耳朵,於是不再多問,隻對寧采臣拱了拱手,道別。 “賢弟這就要走?”寧采臣頗為驚訝。 薛茗隨便找了個借口:“家中老母親病重,我此行本就是去求醫,耽擱不得。” 寧采臣道:“好歹洗漱完,吃一口再上路。” 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吉利,薛茗正是心靈脆弱的時候,最聽不得“上路”“死”之類的話,於是連連擺手。 命都要沒了,還洗漱個屁呢。薛茗不由分說地推拒,十萬火急往外走,待行出十來步,最終還是從貪生怕死的心臟裡摳出了那麽一丁點的良心,轉頭對寧采臣道:“賢兄,這廟中有鬼,你聽我一句勸快些走吧,莫要在此地停留。” 寧采臣聽了便哈哈一笑,說道:“賢弟說笑,這世間哪有什麽鬼。” 薛茗心說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她說到這也就夠了,於是不再多言。忽而廟門外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緊接著門被推開,頭前進來兩個衣著樸素的人,左右各持著一門。隨後便有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年齡約莫三十上下,中等身高,相貌平平。他身後還跟著兩個下人,帶了許多行李。 薛茗見人多,便暫時往後退了幾步避讓,想等這些人進來之後再出去。那書生走進來後先是用有些挑剔的目光在周圍瞧了瞧,最後視線落在薛茗的身上,看了一眼又一眼,笑道:“小郎君生得好生俊俏。” 薛茗敷衍地笑了笑,對他拱拱手算作回應。 那書生又道:“鄙人姓趙,自蘭溪而來,不知小郎君家居何地?” 薛茗沒有心思結交,但聽到這人的自我介紹,忽而想起在原著故事中,的確有一個從蘭溪而來的書生,只不過此人死得非常快,白天入住晚上就死了。想到此,薛茗落在這趙生身上的目光就多了一絲憐憫,因而也多說了一句,“入夜前多吃點好的。”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腦,讓那趙生滿臉疑問,但她也沒解釋,跨出了廟門大步離去。 薛茗是鐵了心的要走,因此離開那座無名廟之後她幾乎就沒停下過,盡管兩條腿走到後來已經沒什麽知覺了,卻還是在強大的求生意志下堅持了許久。最後餓得頭暈眼花,不得已坐下來摸出包袱裡硬邦邦的幾塊乾糧,就著水囊裡的水勉強咽了下去。 這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薛茗仰天長歎,短暫地休息過後,她再次出發。 幸運的是這次沒有在原地兜圈子了,走了大約兩個時辰,薛茗累得雙腿都打戰,才終於走出了茂密的林子。出了林子再往前走個十來分鍾,就隱約看到了一些人家。烈日當頭,沒人在外面曬,薛茗搖了搖空了的水囊,厚著臉皮去敲了一戶人家的門。 門開之後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孩子,垂髫發髻,扎著一個衝天辮,隔著門縫戒備地看著薛茗,“你找誰?” “小孩兒,你家大人在嗎?”薛茗問。 這小孩氣道:“你說誰是小孩!” 薛茗驚訝,沒想到這小孩氣性還不小,於是連忙改口,“這位小孩哥,我趕路至此累得口渴,想跟你討一口水喝。” 這小孩將她上下打量,最後探出一隻嫩生生的手,“水囊給我。”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