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馬兒噔噔噔的奔馳在山間小道上,溪鄉午後特有的柔風拂面而來,使人心情越發暢意。 林阿奇靠在雲起背上,眼皮愈發沉重。 “我好困。”她揉揉眼,看了下前方的道路,還有好一段路呢,“我先睡會啊。” 雲起滿臉黑線:“你不是吧?這樣也能睡著?” 身後那人拽緊了雲起衣袍,臉一歪,雲起隻覺後背一沉,身後那人再沒了動靜。 “祁攻!”雲起氣急敗壞喊道,“她怎麽回事?” 祁攻揪住馬繩細看了眼:“王爺,她睡著了。” …… 罷了,摔下來也是她自己的,雲起一夾馬肚,馬兒長鳴一聲,蹄子揮動跑得更快。 兩馬蹄蹄聲交錯,回蕩在山谷內顯得空曠又悠長。 過了一處彎,順著山路而下,眼前徒然出現大片的田地,這是到了最近的臘食村了。 祁攻擦了把汗:“這是到了?” “還有一段。”兩人繼續趕路,約莫過了一刻鍾,一處大石隱約呈現在兩人眼前。 “溪林……”祁攻眼睛一亮,“王爺到了!” “林阿奇,醒醒。”雲起微微側臉,睡得迷瞪的少女微微睜開眼,剛好看到一處精致的下頜線,再往上是緊抿的薄唇,鼻梁高挺在其之上,再往上…… “咦——”林阿奇嫌棄的把臉挪開,“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雲起收回冷淡的視線:“口水粘我衣服上了。” 林阿奇吸溜一聲抹抹嘴,回過勁來又摸摸他後背,大力錘他:“胡說八道!哪有?” “還不快下去?”雲起嘴一彎,端坐馬上的風情樣連祁攻都看不下去。 林阿奇利索爬下馬背,摸摸馬兒的耳朵,湊近嬉笑:“辛苦啦小馬!” 馬兒吼吼兩聲,似是在回應她。 雲起暗自翻個白眼,很快跳下馬背,整理韁繩扯到跟前:“跟它道什麽謝?我才是最辛苦的那一個。帶你回來還給你當人肉靠墊。” 他揉揉被她枕了一路的地方:“還麻著呢,小沒良心的。” 後面一句壓低了聲,似乎真是有點難受。 林阿奇偷偷瞄他兩眼,走上跟前小手握拳替他揉了揉:“那好吧,為了感激你,我會讓師父做些好吃的犒勞你的。” 盯著腳尖極力想當透明人的祁攻終於抬起了頭:“那快走吧!正好也餓了。” 雲起冷冷看他:“不是才吃過飯?” 祁攻心虛扭轉前方:“騎馬累著了。” 三人一塊往村裡走去,雲起來時走的不是這條路,去時也是從村後走的,因此換個角度看,他對溪林村還是陌生的很。 林阿奇指著一處老樹對雲起道:“那個就是那天我們來選秀時看到的大樹。” 雲起還有印象,點頭:“嗯。” 祁攻上前摸了摸:“這樹得有好幾十年了吧?” 林阿奇看著粗壯的樹乾跟著點頭:“應該還不止呢,我們來試試雙手打開能不能合上。” 祁攻道聲好,繞到樹的另一端,微微蹲下與林阿奇合抱。 “誒!還差一點啊!” “你再過來點!” 林阿奇扯著手臂:“我夠不到了啊……” 雲起冷眼看著這二人如小孩一般頑皮戲耍,心中突然很不爽。 林阿奇怎麽不叫自己一塊? 祁攻泄了氣:“你再多長長,說不準就能夠著了。” “雲起!”林阿奇眼睛一亮,“你快來!你長得高,說不定能合抱上!” 祁攻苦著臉:“他比你高太多了,手一伸指定比你長。”那還有什麽好玩的嘛。 雲起走到林阿奇那端卻未停下腳步,祁攻懵逼的看著他走到跟前:“我來。” 雲起雙手一展,不知是誰歪了一下,兩隻手突然碰到一處。 祁攻發現了,在一邊驚喜大喊:“合上了合上了!你們兩人可以合上!” 林阿奇另一隻手微微探索,剛好觸碰到雲起的指尖。 兩手一大一小,以奇異的姿態觸碰到了一起。 祁攻恨不得立即拿畫筆畫下這一刻。原來王爺也是會在玩遊戲時偷偷笑的呀。林阿奇則滿臉好奇,搖頭晃腦的,期待著祁攻描述一下他們圍抱大樹是什麽樣子的。 “有點醜。”重新牽住韁繩的祁攻給出這麽一句評價,當然立即就遭受到了一男一女的雙重毆打。 說誰醜呢? 你才醜! 又過了幾處房屋,轉過一條小街,便來到一處較為靜謐的小道上,前面出現了一棟宅院,屋子雖然有些舊了,但從院子裡擺滿的花花草草來看,主人家過日子一定講究又精致。 林阿奇上前從籬笆縫裡摸出鑰匙開鎖,推開院門讓兩人和馬先進去。 “這就是你家啊?”祁攻滿臉好奇的四處打量,還未欣賞完一架子的冬日鮮花,就被什麽咬住了褲腳。 嗯?小狗? “小走狗!”林阿奇合上院門,開心的跑上去,小狗也歡喜的搖著尾巴跑過來。 少女蹲在地上摸它肉乎乎的頭,雲起將馬帶至放額外柴火的雨棚中,這才走出來道:“長胖了不少。” “師父肯定每天都給你吃很多好吃的對不對?” 小狗汪汪好幾聲,似是迎接這群遠道而來的客人。 “外面是誰啊?” 林遮相大冬天還穿著兩件秋衣,端著茶壺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師父!”林阿奇笑著大喊。 林遮相胡子一抽,手裡的茶壺差點沒端穩。 “阿奇?”林遮相快步上前,將徒兒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回,“你回來了?” 林阿奇笑嘻嘻的:“是呀!師父我回來啦!師娘呢?她在不在家啊?” “你師娘途中有事耽擱了,說還要幾日才能回來,說不準再在那邊停留個把月,過年前才能回家。” 林阿奇說不清是欣喜還是失落:“那好吧,現下看來她沒有發現我溜出去玩就還好!嘿嘿——” 雲起與祁攻上前抱拳:“林先生,我們來叨擾了。” 林遮相端著茶壺笑呵呵的:“無礙無礙,我歡迎你們來!” 祁攻做了自我介紹,林遮相笑著將他們請進屋。 林阿奇提著柴房熱著的滾水過來給他們泡茶。 “師父,師娘之前購置的新茶壺在哪呢?” “在屋裡呢,我去拿啊。”林遮相進屋摸索好一會才捧著箱子出來,“在這呢,一直不曾用,我都忘了還有這玩意了。” 幸三娘走南闖北就愛搗騰些新玩意回來。 “這茶壺我隻瞧過一眼,還挺好看的。”說著拆了封皮,一鼎圓頭銀嘴青瓷壺呈現在大家面前,“還有配套的茶杯,一共六個,好看吧?” 祁攻看得不明就裡,林阿奇捧場舉著個杯子稱讚:“好看!這花紋就跟後來繪上去似的,多精美啊!” 雲起神色有些複雜,這是域西去年的貢品,圓頭銀嘴青瓷壺乃世間罕有,饒是產瓷大洲域西一帶也是砸出數萬兩白銀才得那麽幾件。 就連太皇太后宮裡也才得一項茶壺,而這普通百姓之家居然也有一項,還奢侈配備了茶杯。 這幸三娘…… 可真有錢啊。 越深思越發覺得林家隱居定是有不可告人之密了。 林阿奇才不管那麽多,自是用燙水清洗過一遍壺杯,便從乾茶包內拾了一撮放進去,茶葉漫開舒展一定弧度,宛若舞女於水上漾開身姿,看得人一時倍感美妙清俊。 雲起接過茶細抿,茶香隻到了口中才散發出其特有的極品之感,是天山龍雨霧。 他詫異的將茶杯挪遠一點,又不可思議的細聞一番,真是天山龍雨霧。這等好茶就是皇宮裡也三年求一茶包,怎麽林家也有? 太皇太后最為疼愛他,還特地將他召進宮裡命人泡了一杯給他品嘗。 入口醇香,那抹悠然感更是三天不散,三年結一茶,可謂世間難得。 對比他的驚詫,另外三個粗枝大葉隻管牛飲,林阿奇和祁攻那兩個二貨還嚷嚷著再來一杯。 一杯一杯又一杯,一壺上好的雨霧瞬間就見了底。 “你在發什麽呆呢?”林阿奇湊近他細瞧,“莫不是累傻了才緩過來吧?” 林遮相小覷林阿奇一眼:“從京城趕來自是長途跋涉,未免身體勞損。你還不快去捕些魚蝦來招待客人?” 少女連連稱是,也不管還在惆悵感歎他們暴殄天物的雲起,從房間裡托出專屬小車車就要出門。 “去哪捕魚啊?我也去!我最拿手了!”祁攻放下茶盞,興衝衝的跑上來。 雲起按按眉心,不再看那倆聒噪之人,轉而問向林遮相:“林先生,您可否知曉這茶壺與茶葉的由來?” 林遮相捋著胡子露出疑惑之色:“左不過是些不值錢的東西,三娘她就喜歡這些七七八八的,我也不知她從哪弄來的。” 雲起嘴角一抽,不值錢…… 也罷,待得有緣再遇幸三娘,到時再打聽吧。 他跟上前面嘰嘰喳喳的二人,祁攻第一次來,自是對溪林村的一切都百般好奇。 “你們村落之人都怎麽捕魚啊?冬天也撈起褲腳下河嗎?” 林阿奇似乎對他這話感到不解:“捕魚要下河嗎?那不是和他們一樣?” 捕魚難道不用下河? 誒,等等,什麽跟他們一樣?他們是誰啊? 三人還未靠近河岸,遠遠的就傳來小孩子們玩鬧的笑聲。 “是我先來的!” “我不管!我先看見的……” 吵吵鬧鬧的給村莊添上別樣的人間味。 林阿奇拖著小車車飛快加入:“我也要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