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贫困的我

王真真是个年轻的月光族,突然发现自己的信用指数急剧下降,这将导致她在社会上无法生存。王真真偶然遇到了此前公司联谊认识的周有信,周有信负债累累是个卡奴,但他对自己的债务归还有个非常清晰的计划。在周有信的介绍下,她加入了同样面临财务困境并可能从社会上消失的“消协”(消失者协会),认识了不少跟自己有着相同困境的朋友,渐渐地,王真真意识到负债会导致贫困,而贫困会令人逐渐远离社交,渐渐地会被朋友忽视和遗忘,最终无法扭转财务状况的人将彻底在社会上失去立足之地。这个惊人的现实吓坏了王真真,反思之后她开始努力扭转局面,大家一起想办法对抗命运。

第四章 计划男 A
“你哭什么?不舍得啊?”周有信完全不能理解王真真的难过。
王真真起先不说话,但被他这么一问,反而越想越委屈,大哭了起来。
周有信有点束手无策,放下了手里正在封装的箱子,过来看王真真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别哭了,万一被隔壁邻居听到,大半夜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我……我 我在北京什么也没有,没有房子,没有车,没有家,连个亲戚也没有,我拥有的就只有这些小玩意儿了,虽然没派上过什么大用场,但我真心喜欢,这些碗都是我一个一个用心去挑的,全都是我喜欢的图案。虽然可能以后也用不上,可只要我心里想着还有这些东西,就感觉在北京还能有点属于自己的存在。”王真真越说越难过,这些话是她自己隐隐约约能意识到,却从没有能清楚说出来的,当明确了这个问题的根本原因之后,她觉得自己更可悲了。
“你缺乏安全感。”周有信有些同情地看了王真真一眼,叹了口气,“其实整理这些东西,也能帮你更全面地了解自己的财务状况,了解你现在所拥有的所有东西,然后分析一下哪些是必须的,哪些是无法割舍的,而哪些是可以放弃的, 进而可以让你自己反省一下自己的消费观。有可以卖了换钱的东西,你也都分开放吧。你每放一件,以后再准备买的时候就会多犹豫一下,但凡能让你犹豫太久的东西,就不要瞎买,至少不适合马上买。”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可是,这里的所有东西,我其实都是喜欢的,都是我来北京之后才买的,并没有过时。”王真真有点委屈地看着周有信,现在已经能把他的话听进去。
“你有想过吗?为什么自己花钱会大手大脚?”周有信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厚厚的一大把围巾看起来,其中有厚的有薄的,各种颜色,长短不一,他看得直摇头。
“可能 我从小就没什么零花钱吧,现在终于自己能赚钱了,终于可以自己根据自己的喜好不受限制的买东西了。就觉得花钱的时候很开心。另外,可能还有一点想要弥补一下自己的心理,我不是富养的女儿,不是喜欢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所以现在总想让自己尽可能地满足。另外就是,我 我想要体面的生活,至少不能让朋友们同事们觉得我很寒酸,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马斯洛需求里边的渴望尊重。”王真真一边收拾着衣服,一边说,说完了却又有点后悔,与这个姓周的不过萍水相逢,为什么要对他如此掏心掏肺呢?
“我能理解你,想要满足自己其实是没错的,这是人类的本能。”周有信停下手里的东西抬起头来,红着眼眶的王真真正懊悔地看着自己。
“我没错吧,我没有犯法,没有伤害任何人,我觉得我没错,可是没有任何错的我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田地呢?”王真真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并不是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你只是伤害了你自己,给自己的未来制造了一点障碍。”周有信怜惜地看着王真真,声音温和,却很清晰。
王真真手里的动作停下了,她愣了好一会儿,没有继续哭。周有信又指着窗台上的几个盆栽,“这些也要带走?”
那是一盆茉莉、一盆仙人掌和一盆绿萝。
茉莉是王真真去年三八节送给自己的小礼物,现在白色的花骨朵已经含苞待放,她一直期盼着等花儿开上一两天就摘下来泡个茶。仙人掌是收到王诺的分手短信当天捡回来的,当时这盆奄奄一息的仙人掌被扔在小区垃圾箱旁边,跟王真真一样沮丧。她把这仙人掌当成了老天送给自己的分手礼物,从那天起就一直好好地养着,现在仙人掌已经恢复了精神,长势不错。而那盆绿萝,是从家里来北京的时候带出来的,爸爸说北京空气不好,出租屋环境也不好,让她从家里带过来。离开家时,王真真带了一支放在杯子里,外边又小心翼翼地用塑胶袋包住, 当初的小小一支如今发育成了繁茂的一盆,每天都安静地待在家里,帮王真真净化空气。
这些话,王真真没法跟周有信讲出来,萍水相逢,说了反而矫情,这不是老天爷子在惩罚自己,拿走了她一件又一件珍爱的宝贝,这其实是自己在惩罚自己, 怪自己不够珍惜,亦或者是这一切都得来太易。
沉默良久,王真真鼓起勇气说,“这三盆花对我都很重要,茉莉我可以带去公司,仙人掌可能需要晒太阳,也得拿去公司,绿萝的话,我希望能暂时寄放在你那里。”
看着周有信微微皱起的眉头,王真真马上补充道:“它不占地方的,还能24 小时吸入二氧化碳呼出氧气,对你的环境也有帮助。”
周有信看到王真真很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开始装箱打包,漫不经心地说着,“安全感不应该是某些物品能提供给你的,这只会让你沉溺物欲无法自拔,一旦有一天你失去了这些东西,就会很不开心。”
王真真没有出声,接着开始收拾衣服。
“做一个自己就能给自己安全感的人,会让你更坚强,或许,你可以试试断舍离。”
“我又不想当个战士,不需要那么坚强,也不需要断舍离。”王真真倔强地转过身去,留给周有信一个背影。
“你说的这是正常人的生活,咱们这种情况现在已经不在这个范畴了。如果一个人已经身处沙漠那样的绝境,那么精简背包,带上足够活命的水和粮,尽可能地减少不必要的消耗同时保持自己不会饥渴而死,这才是生存之道。”
王真真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孤身一人无水无粮,独处无尽沙漠,正是她现在的切身感受,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王真真手里拖着一个编织袋,背上还扛着一个,跟在周有信的身后来到了他的地下室。
二人所在的这个小区很大,分为南北两区,每个区都有二三十栋楼,周有信跟王真真一样住在南区。初夏的夜晚是惬意的,温度怡人,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山茶花和蔷薇花的芬芳,浪漫悄无声息地铺天盖地。西洋仿古造型的路灯映照下,王真真和周有信的影子靠得很近,如果不是正往地下室捣鼓东西,而是在谈恋爱,这样的倒影,看起来倒也挺和谐的。
王真真从没来过地下室,她第一次知道地下室原来还是有窗户,虽然只是长约一米五宽约四十公分的天窗,面积很小的一长条,但路灯的光线还是能透进来。可以预想,白天的时候,也会有一些光线照进来,王真真对绿萝的处境放了心。
周有信的这间房大概只有八九平米,从结构上看,这里应该是整个小区地下车库的上边一层,而且是靠着每栋楼的楼下一圈,所以湿气没那么严重,但或许是通风严重不足,空气里也有些凝滞的陈年腐味,毕竟窗户开着的位置正好高于小区绿化带路边仅仅二十来公分。
“没有卫生间,你怎么上厕所?”
王真真放下了东西,环顾四周,整间房间一览无余。墙面为了显得亮堂和宽敞,用了最简单的白色墙漆,地面上也只是最便宜的那种瓷砖,不过房间内看起来倒是干净整洁,已经整洁到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就一个简单的地铺,一张一米宽的床垫被放在角落里,上边铺着整洁的深灰色床单和枕头。除了这些,还有墙边一个简易布质衣柜,是多年前的款式,拉链可能坏了,咧着个口子,像一张怪兽的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在门背后还有一个简易挂钩,上边挂着一个收纳袋,里边插着几双鞋子,挂着两条毛巾,门背后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简易小柜子,下边有一个水桶,一些必要的小电器和杂物,除此之外,整个屋子别无他物。
相比起王真真那个十五平米的主卧,这里虽然只有一半多大小,但一个人生活的话,除了没有卫生间和厨房已经足够。
这里层高很低,王真真才一米六三,跳起来就能够到天花板了。最打眼的要数墙上的白板了,上边有密密麻麻的格子,做着各种标记,有一些打钩的痕迹。
“外边有个公厕,旁边几间地下室住着小区的物业公司员工和保安,还挺安全的。”周有信放下了东西,又马上把这些箱子和编织袋归置到角落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你这儿多少钱一个月?”王真真突然有了兴趣。
“每年五百块物业费,这地下室是我以前买的。”
“五百块!你不是破产了吗?为什么没被银行没收财产?按说房产应该被拿去拍卖抵债的吧。”王真真很惊讶,她从没想过地下室还能买。
“地下室是没有房本的,银行也就没法收,我买的只有使用权,楼上业主房本到期我这儿就要被收回去了。”
“那你多少钱买的?”
“这个地下室对你来说不具备参考价值。十年前我同学家里买了楼上的房子,送的这个地下室,三年前他移民了,租掉了上边的房子,我就花了五万块从他手里买了这间地下室,去物业做了个更名的登记。然后平时帮他收收房租,管理一下出租的房子,就当还他个人情。”
“你真有远见,至少还有个落脚的地儿,这可是北京呀,能有个自己的落脚点真不容易。”王真真羡慕地望着这个逼仄的地下室,自己可从来没敢奢望过在北京买房,哪怕是这么一间狭小的地下室。
“我要是真有远见,当年就在这里买房了。要是买了就好了,至少还有个不动产,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周有信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看起来很会规划生活,看起来也不乱花钱,可你到底是怎么破产的?”
“你炒股吗?”周有信看了王真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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