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从达天马行空,思路从早年这件案子,跳到之前何疏给他看相说的那些话,再到眼前对方神神叨叨的一系列动作,内心那一瞬间的跌宕多变,恐怕比叙利亚局势还要复杂。 我再忍五分钟。 施大队长心道,噌的一下点燃根烟,默数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他百无聊赖抬头扫一眼,却愣住了,连烟都叼在嘴里停了动作。 那三根香燃起的细烟袅袅上升,没有逐渐发散,反倒jiāo缠糅合,在半空拧成粗绳,又开始扭曲变化,由上而下,居然化出一个人形。 确切地说,是一个女人。 她面目模糊,但衣服身材,都让施从达无比熟悉。 因为就在一天前,他还在太平间冷冻柜里见过一模一样的尸体。 “我操……” 烟直接掉出来,施从达恍若不觉,他愣愣看着那女人朝他走来,平时动作敏捷的身躯却不知怎的忘了反应,自己就像慢动作画面里的主角,迈开腿的速度从零点一秒变成十来秒,而女人的脸已经贴过来,yīn冷寒气霎时扑面而至! 施从达下意识想要呼喊,嘴巴却似被塞进什么,张得囫囵圆,身体被相反方向的两股力量狠狠扯开,狂风呼啸,百鬼鸣号,耳边纷乱错杂,自己已经不是自己。 他感觉自己变得很轻很轻,飘到半空,禁不住低头俯视,看见的却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余年。 余年被五花大绑堵住嘴巴丢在坑里,边上还有两人将土一铲铲往她身上泼。 施从达看不清那两人的脸,却能清楚看见余年脸上的神情变化。 从恐惧,愤怒,到一点点希望消失,最终只剩下绝望。 她是被活埋的。 余年是活活被埋在坑里闷死的! 愤怒很快就蔓延成燎原大火。 那点对未知力量的怯意已经被同事殉职的惨状和对犯罪分子无法无天的怒火取代,施从达猛地从半空被扯回身体里! 他还没回过神,耳边就响起何疏跟别人的jiāo谈声。 另一个声音,很熟悉。 施从达只跟余年见过一面,当时余年隐姓埋名,寥寥数语,那是个慡快利落的姑娘,声音很有辨识度。 “我不知道曲婕是否参与了郑氏集团的违法犯罪行为,我在郑氏那段时间,只远远见过她跟在郑七身边出现过几次。” “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何疏问道。 “不记得了,我最初是应聘副总秘书进的郑氏,也就是郑七小叔,郑环成身边那个职位,郑环成在郑氏集团参与洗钱,甚至很可能是郑氏洗钱与贩毒生意的头目之一,但我一直找不到郑环成跟东南亚毒枭那边联系的证据。但直到有一天……” 直到有一天,郑环成让余年订几张机票,从沪市直飞曼谷,那个时间是郑氏内部各项目结算周期,他不大可能是去度假的,余年起了疑心,推测郑环成去曼谷是假,在沪市见接头人是真,她一面暗中通知警方,一面准备亲自跟踪过去查实证据,没想到一向谨慎的她,这次不知哪个细节出了纰漏,竟被郑环成那老狐狸察觉。 自此,警方跟余年彻底失去联系。 随着案件调查进展,余年说的这些过程,施从达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了。 但施从达迷迷糊糊,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真看见余年的鬼魂。 他活了三十多年,见过无数离奇凶案,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亲身面对。 何疏还在发问。 他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发出声音,又似乎没有,施从达只感觉声音远远近近,何疏与余年的jiāo谈相互jiāo叠,营造虚幻空间,让他如坠梦中。 何疏:“既然曲婕跟郑氏那些事情没有直接关系,你为什么一直要跟着她?” 余年:“我想提醒她,她身边有不好的东西。那东西,好像就跟你手上那块佛牌有关。” 她似乎对佛牌有所忌惮,远远站着,不敢上前。 何疏问:“你没法与她沟通jiāo流,怎么提醒她?” 余年摇摇头:“我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后来你出现,我发现你也能看见我,就想从你这入手。” 何疏:“给我托梦?” “但我很快发现梦里也没法说话。” 余年幽幽叹了口气,没声音,但何疏和施从达,都能“感觉”到她的无奈。 白色魂体渐渐透明,好似随时都会消散。 “曲婕妈妈资助过我上学,不然我可能连高中都毕业不了,更别说大学了,我不想看着曲婕因为一时虚荣误入歧途。她身边有些东西在gān扰她,引她走向不好的方向。” “是佛牌上的东西吗?” “应该是,我看不清,只能隐约感觉到,有时是无穷无尽的漩涡,有时是一团黑暗,像要把我吸进去,我只能在那东西没注意我的时候,找机会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