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身子不大好,自嫁入陆府以来,膝下无子,早年好容易得了一女,竟于街市中走散,苦寻未果,而后郁郁寡欢至今,只逢年过节于大相国寺祈祷,至今还时不时派人去打听,却杳无音讯。 陆家男儿皆无纳妾之风,本就子嗣稀少,不论得儿得女,皆视若掌中宝,此事一出,为陆府上下所震动,至今也是陆府一大憾事。 现下又有传言当朝太子疯癫,东宫已封宫,明眼人皆能瞧出这后头定有人捣鬼,陆辰只等着此事水落石出。 “罢了,今日乃佳节,不说这晦气的了,辰儿不若说说如今有无相中的姑娘,姑母也好回去同兄嫂jiāo代。”车内那妇人打趣般问道。 陆辰:“……” 他摸了摸鼻子,觉得还不如继续聊方才那苦大仇深的话题。 “哎呀,我瞧着那边有盏天灯煞是好看,姑母等我,侄儿这便替你取来。”说着,陆辰如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 “这孩子……” …… 乞巧佳节延续七日,乐宁同师兄们的摊位便热闹了七日。 因着那炙肉串儿风味绝佳,乐宁所言的“烤串”一名也传了出去,加之有尝过的老主顾们口口相传,便引得更多人趋之若鹜。 便是白日里,也常能听见街坊四邻聊道: “今岁的乞巧灯会很是热闹,那‘烤串’你有无尝过?我尝过!那真叫一个香,便是如今天热,我也日日惦记着,改日定要去邹公食肆瞧瞧还有何新鲜……” “芝麻胡饼算甚,我昨儿尝过那烤串方是一绝……” “邹公食肆都不晓得?兄台听我一言,那邹公食肆有一小食不错……” 诸如此类的言论,在望安城内大小各坊中流传。 包括陆国公府。 头一日陆辰给姑母买的烤串儿还余下许多,带回府中之后,那香料味儿便极其霸道的传遍厅堂,恰逢几位大人们入宫赴家宴,家中还留下几个孩子。 一闻着那味儿,眼睛都亮了,围着陆辰同陆碧容打转儿: “什么东西这么香?” “哥哥,哥哥,我想吃!” 陆辰刚一放手,弟弟妹妹们就跟撒了欢的狗子一般,扑上来一人分别拿一串儿,肉香方入口,便听小妹陆与真惊呼: “真好吃!我要留些给爷娘尝尝!” 话刚出口,就听门口朗声传来一句:“真儿要留什么给阿爷啊?” 不多时,家中赴宴大人们归来,陆家厅堂里就人手一串儿,连那没拿到羊肉的,只尝到炙蘑菇的,都觉着好。 “此人炙肉术堪称一绝!” “不若让辰儿明日再带些回来?” 大人们七嘴八舌地将陆辰安排的明明白白。 陆辰:“……为何不让仆从去买?” 听见他的声音,他的亲爹一边拿羊肉跟媳妇换蘑菇,一边瞥了他一眼:“乞巧佳节,留在家中能给我娶到儿媳?先前帮你相看望安女子,你便这也不从,那也瞧不上,如今让你自己挑,岂不如你所愿?” 陆辰:“……” 几日后。 邹德全出门采买时,也听了一耳朵,面上便忍不住带了笑,心道四郎此子果真是受过仙人点拨,头脑灵光、做事妥帖,若换做旁的庖厨,非要经年累月的钻研方有如此口碑。 他已决意替自己的小徒弟好好打算一番,等辣子的播种有眉目了,便去京兆尹那儿走一趟。 至于当下—— 他决定露一手,犒劳犒劳自己的几个徒弟。 于是,那天的乐宁同师兄们是被灶房里传出的香味儿勾醒的。 被她抱在怀里当抱枕、始终挣脱不去的陆宛祯原本认命地扭头看着窗子,察觉到她醒来,便用后爪软垫蹬在她脸上,示意她赶紧放本殿下自由! 陆宛祯从她怀里跳出去时,还做贼般左右看看,生怕被人瞧见堂堂太子殿下一世英名,如今已沦落成暖手炉的模样。 乐宁不知小猫所想,只在回味这光滑皮毛的手感,或许连波斯最柔软的地毯都比不过。 她起身时,房中已无苏含章的影儿,便猜到大师兄已经先一步去了灶房,于是也赶紧洗漱了赶过去。 待她行至,果见苏含章跟其他师兄一并于门口观望。 乐宁凑过去,小声问一句:“师父这是在做甚?” “浑羊殁忽。”王虎眼也不眨地回了她一句。 乐宁:……啊? 她吸了吸鼻子,确实闻到了羊肉味儿,只以为师父要做羊肉,这几日卖串儿卖得她鼻子都要对羊肉味腻了,面上的兴致只能靠装。 果然,厨房里的炙羊肉味儿更浓了,及至屋内羊肉香味儿冲天时,就见邹德全取下烤架上的羊,置于案上,而后以刀剖其腹—— 不多时,他从羊腹中取出了……一只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