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将支出的平均水平算出来,然后让其不能超过一成。”“当然了,这样的话,不排除有贪心的家伙会从成本动手,把一枚银子的东西,写成两枚银子入账。”“所以,除了那一成的油水,我会额外给他们一笔钱。”“这笔钱呢,我称作奖励金,账目先生干得好,账目干净,就把奖励金给他。”“反之,如果还要贪污,那就滚蛋,丢进官府,乱棍打死。”“你觉得正常人会选择哪一种方式?”胡越挑眉反问。而朱标的嘴巴,已经呆滞地张起。这……这好像也是个办法。但,凭什么啊?已经开了俸禄给账目先生,凭什么还要再给他一笔奖励金?更别说,咱是堂堂皇子龙孙,怎么可能这么憋屈!朱标愤然地否决:“以我只见,你这是钻了空子,扭曲了我的本意,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如果任由这奖励金的风气下去,这世上还有王法吗?”胡越冷哼一声,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长成了一个腐儒?他盯着朱标,质问:“我说的哪一点,不符合我们刚才的赌约了?”“就算是借助了别的条件,是不是杜绝了贪污?”“再者,我问你,如果没有我这个方法,账本先生很有可能,不止贪污一成油水。”“怪不得,你到现在,就只是个穷书生。”“脑子笨,不懂变通!”朱标何曾被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幼时,那些当世大儒教导他,无不称赞有加。他听过最多的词,就是太子聪慧,太子贤良,大明有望!但他现在,还真就被胡越的一顿骂给茅塞顿开了。是啊,人家胡越说得没问题啊!舍小保大,这是一种社会规则!就连皇帝,也要遵循的!虽然振聋发聩,但怎么,这么别扭呢……直肠子的小朱同学,暂时还无法和诗书上截然相反的世界同流合污。但他,已经明白了胡越的意思。如果将胡越的办法,代入到火耗银的事件中,一定会大大减少贪污,从而充实国库。也不会让百姓被压榨得一穷二白,确实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好办法。朱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弯腰作辑:“小子受教了。”胡越看着他沉重的脸庞,摇摇头道:“你可不要不懂装懂。”朱标一愣,直起身,又听胡越道:“你肯定有点不服气吧。”“心里肯定在想:这算是个什么馊主意?凭什么要主动把钱送给贪官污吏。”被胡越戳中心思,朱标也不尴尬,认真地点头:“您说得没错,我的确是这样想的,有什么错吗?”朱标心悦诚服地喊了声“您”,这几个月来,他从胡越身上感受到了宋濂老师那样的人格魅力。“上位者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将自己的管理命令,下达并实施下去。”“咱们那不叫把钱白白送出去,叫拿捏人性。”“我不能保证每个账本先生,都是好人,都是老实人,不贪污我的钱。”“如果真的足够幸运,刚巧第一个账本先生就是老实人,他就不贪污。”“但其他下人呢?他这个环节杜绝贪污,是不是切断了别人的利益?那别人威胁他,给他设套怎么办?”“第一种结果,他被迫同流合污,贪污我的钱,第二种结果,他坚决不贪污,然后被设计,在我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法证明他的清白,面对整个府邸,我把他保下来,是不是让其他人不平衡了?那我的管理不就乱套了吗?”胡越说话从不绕圈子,针针见血。不像书上的之乎者也,清晰地点拨,才能让人更快成长。就像此时的朱标,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治大国如烹小鲜。就一个账目问题,映射了整个官绅体系。为什么贪污的人,只有更多,没有最多?就是因为父皇和自己,没有抓住人性去解决问题!朱标这次,是真的为之折服了。甚至他心里,还有一个不敢冒出头的想法。这胡越,真是治国的好手,比之父皇的阅历,还要强上两分……如果丞相是他,不是胡惟庸就好了……什么叫博学多才?这就叫博学多才!“先生之才,做一个八品照磨,实在小用!”朱标神情复杂地感叹道。胡越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工部照磨?”朱标眉心一跳,情不自禁说漏嘴了……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不是上次您告诉我的吗?”“好吧。”胡越摸了摸头,没想太多,低头继续吃碗里的饭菜。哎呀,说得太嗨,土豆炖鸡都要冷了。他惋惜地看着朱标碗里的两块大鸡腿:“赶紧吃吧,冷了就不香了。”明明满脑子才学,满衣兜钱财,却还是如此珍惜粮食。朱标对此敬佩不已,将土豆炖鸡里他最不爱吃的青椒都吃了个干干净净。饭后,胡越领着朱标还回铁盘,还将桌面的骨头清理干净。他亲自将朱标送到门口,一边走,还一边说:“注意卫生很重要的,不然会得病。”“像很多瘟疫,都是不爱干净造成的。”朱标认真地记在了心里,到达大门时,他望着“仙风道骨”的胡越,心中莫名产生了一丝不舍。胡越挥挥手:“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朱标笑着拱手:“我一定铭记在心。”他转过身时,胡越又叫住了他。“能问问你,打赌时,你想对我提的条件是什么吗?”朱标的身子,顿时一愣。他的眼中满是复杂,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来,低声道:“你还记得,蜂窝煤的事情吗?”“记得,怎么了?想要就拿去,后院里多得是。”“跟你签订协议的,是我一个远方亲戚。”胡越热情的笑容顿时冷却下来。他眨了眨眼睛:“你知道,无奸不商,做生意的时候,我是商人。”“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怪不得我。”“我明白。”朱标好无奈。胡越啊胡越,你知不知道,孤提这个条件,是在救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