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傅景渊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是完全空洞的,“这怎么可能?母后薨逝时你不过才四岁……”沈听澜完全理解傅景渊的惊讶。因为最初在医学实验室看到两份完全相同的毒物分析报告时比傅景渊还要惊讶。“一开始我也不信,可事实的确如此。”沈听澜抽丝剥茧的与傅景渊分析,“而且,我曾让萧绥帮我去找一念生。萧绥想来是与王爷禀报过的。可事到如今我还没看到这份一念生,是不是说明,以王爷的人脉,都找不到这种名为一念生的毒药?”傅景渊默默颔首,“的确。本王委托了很多人都无法找到一念生。”“这就对了。”先天毒体乃是稀世罕见之体质,数千万人都不见得能有一个,所以,这个所谓的一念生,必是从我身上取的。”话说至此,沈听澜却是话锋一转,“可清霜也与我说过,从知道我是先天毒体那天开始,璧月师父就对我进行了提质改造。差不多七岁时开始,我的先天之毒就得到了良好的控制。非毒发之时,我身上的毒微乎其微。所以,对方能从我身上取毒素的机会并不多。”四目相对,两个人默契的想到了某种可能,沈听澜随即摇头。“霍家人个个恨不得为我拼了自己的命,绝不可能是他们。而且,能在我毒发时保全自己,还能提取到高浓度毒素的人医术必然达到了一定的水平,霍家,除了我娘之外,无人会医。”无论是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还是后续的调查之中,霍家人对沈听澜的好是毋庸置疑的。若非证据确凿,沈听澜是绝对不愿意怀疑霍家人的。而且这也不是自欺欺人,她所说的那些,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傅景渊见此忙解释道:“本王不是怀疑霍家人,只是奇怪,你的先天之毒怎会流落到宫里,还毒害了母后。还有,这个接连两次给你下一念生的人,你说他知不知道你是先天毒体?”长时间的疼痛瘙痒让沈听澜体力急速流失,她不止自己说话慢吞吞,连思维也变迟钝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傅景渊说了什么,“白天下毒的人,抓到了吗?”傅景渊摇头,“梁萧查过,客栈的一个伙计被人灭口了,应该是有人冒充伙计下了毒后金蝉脱壳了。时至今日,毒害母后,接连两次给你下毒的人都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所以本王才觉得这些人不简单。”这样的结果沈听澜并不觉得意外。如果什么都那么好查,以傅景渊的能力早就为懿安皇后报仇了,又怎会跟那些人虚与委蛇这么多年?她瘫在穿上呆呆的望着窗外,“先着人查着吧,别耽误了行程。一切找到四哥以后再说。”没什么比活着的人更重要了。而且,沈听澜有预感,她穿越以后遇到的这些事情看似次次意外,实则桩桩件件都跟霍家军脱不了干系。或许,只要找到霍擎苍,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哪怕不能,为霍家保留一个成年男丁也是好的。在保护霍擎苍这件事上,傅景渊和沈听澜的立场无疑是一致的。只不过,“母后所中之先天之毒不过一星半点,混在饭食里连医女都不曾察觉,毒发后却折磨的母后几欲自我了断。你……是不是也很难受?”傅景渊其实还是想说,沈听澜若是难受的话的可以叫出来。至少那样的话他能体会到她的不容易。像是她现在这样,脸色虚弱的跟鬼一样,却还故作无事的与说话,他心里比眼睁睁看着沈听澜受伤的样子还难受。沈听澜也是没想到傅景渊知道害死懿安皇后的是她身上的先天之毒后非但对她没有丝毫怨怼和怀疑,还在心疼她遭的罪。呆了呆,随即莞尔一笑,“我不是说了吗,这么多年过来,我的耐毒性早就练出来。毒发么,肯定不会好受,但也没有太难受。王爷不用太心疼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天亮就没事儿了。”这种回答,傅景渊自是半信半疑。可转念一想,即便沈听澜真的痛呼出声,他其实什么也做不了。遂点点头,沉声道:“毒发期间体力耗损的不少,可以喝点参汤补充一下体能吗?或者别的法子也可以,本王着人去找。”沈听澜眨了眨眼,眉眼弯弯道:“给我做一碗冰糖银耳羹吧,不要银耳,只有汤的那种。”先天之毒太苦了,毒发后期她感觉连呼吸都是苦的,需要点糖水来甜一下。傅景渊回头看萧绥一眼,什么都没说,后者就应声退下了。傅景渊随即伏在沈听澜面前,低声道:“霍家军中有不少看着你长大的老人。霍老和惠安郡主、沈大人、大长公主也都怀着一致的目的收了许多身份特殊的江湖人在霍家军中。本王着人整理一份名单出来给你,你身体恢复后抽空将他们调回皇城。本王着人给你找一处地方,你自己训练,或者本王帮你训练都行。经费方面你不用担心,本王会着人安排。日后这批人全权归你,除了你,谁也使唤不得他们。如此,王妃可还喜欢?”傅景渊话说完后过了许久,沈听澜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傅景渊这是要帮她组建自己的力量。一时怔住,“王爷为何突然说起这个?”搞得跟交代后事似的,到底谁才是身中剧毒的那个?似是看出了她的未尽之言,傅景渊眼神变的无奈又心疼。态度却坦荡的近乎虔诚。“白天毒发的时候,赤魂他们将本王带走,留你一人在屋里,害怕吗?或者说,对他们失望吗?”沈听澜怔了下,随即呐呐道:“先天之毒发作,没有阻挡物的话,方圆几丈之内寸草不生,赤魂他们离开是对的。何况,我跟他们认识才几天,凭什么要求他们为了我一个不相干的人拼命呢?”害怕吗?最初先天之毒发作,被父母当怪物丢到码头上时她的确是害怕的。可现在,她早就不知道什么事怕了。至于失望,就更不存在了。她从来都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安全托付给别人,又有什么好失望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