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

传说,她骁勇善战,深受将士拥戴,令敌军闻风丧胆;传说,她坑杀五万降卒,手段狠辣,可止小儿夜啼;传说,她曾被充作营妓,在妖娆媚笑中让千军万马灰飞烟灭……她将嫁给大芮最杰出的男子为妻,她将辅佐青梅竹马的太子登基。可蓦然回首,是哪里走来的小小女孩,一脸孺慕地看着她...

第60章 残梦碎,细雨湿流光(三)
    这日,我练毕几套剑法,转头看一旁搬了书案在老榆树下练字的相思时,正大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子无辜地望向那教她的先生,手中兀自耍着饱蘸墨汁的笔。那挥舞狼毫的姿态,竟与我握剑的模样大同小异。

    而那位饱学大儒满身尽是星星点点的墨渍,连脸都黑了。

    看先生瞪向她,她居然振振有辞道:“娘亲说了,女孩儿家认得字不让人糊弄就够了,诗书得少读,读傻了一辈子救不回来!”

    我咳嗽一声,相思登时住嘴,笑嘻嘻地蹭过来,说道:“娘亲,我发现这笔杆子当成宝剑耍起来更好玩!”

    “你少淘气罢!”

    我擦着她脸上的墨汁,却是越擦越多,在白嫩嫩的脸颊糊了一团团,只得吩咐侍女:“带小姐去洗净脸和手,把衣服换了罢!”

    相思给侍女拉着往屋里走,手里居然还紧紧握着笔比划,甚至还得意地在和侍女说道:“姐姐,你瞧我是不是很厉害呢?娘亲说,女孩子最应该多学本领,以后才不会给人欺负……”

    侍女啼笑皆非,只是万万不敢反驳,只是小心翼翼地和她拉开一点距离,不让她碰到自己的衣裙。

    我垂头看时,自己穿的烟黄色外袍上早已多了几枚乌黑的小手印,不觉苦笑。

    正欲回屋换衣时,外边脚步匆匆,却是沈小枫领了一人匆匆进来,神色颇是慌张。

    我住了脚步,待她近前,问道:“出了什么事?”

    沈小枫急急禀道:“刚刚得到消息,刑部人马联合了神武营的一队精兵,正往北边奔去。看其规模动向……像是冲着那位轸王殿下而去。”

    我不觉色变,也不及细想,急道:“快传我们的人,立刻赶过去,看能不能把他救下来!”

    南梁新继位的承平帝司徒泰和荣王司徒皓均非善类,逞勇好武,辱杀送亲使节,囚禁嫦曦公主,又屡在边境挑衅,近月芮、梁两国着实已与仇敌无异。淳于望若落在他们手中,他那如狼似虎的皇兄皇弟多半不会把他生死放在心上,难免要蒙屈受辱了。

    秦家以军功起家,规矩素严,命令传下,不过片刻工夫,便已集了十余名高手,骑上快马径奔过去。

    行止虽然扎眼,但此时事态紧急,也顾不得了。何况如果刑部和神武营都已得到消息,隐瞒淳于望的下落也无甚意义。

    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那处院落。

    陈旧的朱漆大门大敞着,有剥落的木屑掉于石槛边。稍一细看,便能见得门扇上被重力撞击出的凹痕。

    风过树梢,院内榆柳沙沙而响。除此便是一片死寂。

    我慌忙下了马,领人奔进去看时,只见屋中甚是凌乱,山水屏风倒在地上,几处帷幔垂下,在大开的雕花窗棂边散漫飘荡。

    空无一人,但也不见打斗痕迹。

    我疑惑着正要到旁侧耳房中寻觅时,已听得沈小枫在外高喝道:“什么人?”

    蓦然间,小小的院落中已有刀戟声动,呼喝震耳,杀气纵横而出。

    我急退出屋看时,却是刑部杨侍郎带了数十神武营高手从两侧隐蔽处冲出,执了明晃晃的兵器将我们包围。

    我叱道:“你们又做什么?还和我们秦家闹个没完了?”

    杨侍郎身形略顿,却冷笑道:“我们奉旨前来捉拿南梁奸细,谁知走漏了消息,被他们跑了。看着他们许多重要物事没带走,料他们走得匆忙,因此一边派人去追,一边等候奸细同党过来收拾东西。——不想来的竟是秦将军!听说秦将军府上新近有喜事,不知这会儿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笑道:“本将军素来嗜血,远远觉出此地杀气冲天,故而过来瞧瞧。怎么?刑部这是生生地要和秦府为难了?前儿疑心我家秦谨买凶杀人,难道今日又预备说我秦晚通敌叛国?”

    杨侍郎道:“下官不敢!只是坊间确有流言,说道嫦曦公主被囚雍都,秦将军却跟着那梁国轸王携游别处,着实有些可疑。如今又在此地发现秦将军,少不得请将军一起到御前去解释解释。”

    我气结,转头问沈小枫道:“坊间当真有这等传言?”

    沈小枫冷笑道:“今日杨大人既然这么说了,明天想要坊间有这等传言,应该不难。”

    杨侍郎看看我身后寥寥人手,负手道:“所幸今日这院落里并没有御赐之物,我等又是奉旨行事,请秦将军一行,大约不会算上大不敬之罪吧?”

    或许,从我得到消息开始,就陷入了他们布下的局。他们要对付的不仅是淳于望,更是我。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马嘶,本来捏紧剑柄的手不觉松了开去。我轻笑道:“哦,原来今日只要到这院子里来的,都逃不脱通敌的嫌疑?”

    杨侍郎道:“秦将军也知只是嫌疑而已。等见了皇上,一切自有明断。”

    他的话音未了,身后已传来司徒凌的冷冷言语:“本侯也来了,是不是打算说本侯也有通敌卖国的嫌疑?”

    杨侍郎脸色顿变,不由地屈下身去,向司徒凌见礼。

    司徒凌依然一身玄衣如铁,欣硕的身形不捷不徐地踏入院中,目光缓缓自我脸上一扫,冷沉着脸走到我前方,也不叫他们起身,径自问道:“出了什么事?”

    杨侍郎少不得把埋伏此处等候奸细的话说出来,又道:“南安侯已与秦家小姐结亲,若要保下秦将军,想来皇上也会体谅。”

    这话分明挤兑司徒凌,直指他包庇亲友了。

    司徒凌也不恼怒,淡淡道:“皇上向来圣明,本侯难得和秦将军出城打猎,想来一定会体谅,绝不致因为我们在路上打个赌就怪罪我们。”

    他转头向我问道:“晚晚,这回可是你输了吧?我在前街便猜着来这边的将士必定是神武营的人。”

    我会意,点头笑道:“我也是刚刚才想起。虽然他们藏起了马,但前街留下的马蹄印,必定留下了军中标记。京外三营,神策营的调动需经过侯爷,太子的神机营很少入城,那么到这边来的,当然是纵横京师的神武营了!不该和侯爷打这个赌,差点给人泼一身污水。”

    司徒凌嘴角一弯,慢慢道:“黑是黑,白是白。没有确凿证据就想指鹿为马,别说皇上,就是本侯也不答应。”

    他不再看跪在地上的杨侍郎一眼,转身踏向院外,口中淡淡道:“走,打猎去。”

    我忙应了,早带了人跟他一路出去。杨侍郎是从二品的官儿,必是得人暗示才敢如此嚣张,打算仗了人多看能不能将我擒下。可司徒凌同样带了十余骑过来,并且个个高手,若是激怒了他,便是把他这从二品的侍郎斩于当场,皇帝也未必会拿这个骄狂任性的侄儿怎样。

    这样想着时,我才恍然觉出,司徒凌目前的势力,着实已经庞大得有些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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