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是凌天宗招收新弟子的日子。 澹城平日里便繁华热闹的街道上,人群纷至沓来,摩肩接踵。 “掌柜,一间上房,一壶烈酒。” 正在拨算盘的店家听着清冷的声音连忙抬起头。 来人身着黑色劲装,衣衫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花样,只有交领处,绣着一枚小小的,暗红色的细纹。 那花纹的式样,店家看不分明。 打量客人这件事,得有个限度,否则容易惹祸。 同样黑色的面纱遮住了女子大半面容,只露出那狭长的眉,和满是疏离之意的眼。 如瀑般的长发,也只用一根乌木簪固定。 “十个中品灵石。” 黑衣女子抬手一挥,灵石便出现在店家面前的桌上。 “姑娘也是来参加凌天宗新弟子入门试炼的吗?” 店家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黑衣女子没有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冲着来引路的小二微微颔首,便跟了上去。 店家摸了摸鼻子,自讨没趣,不过还是忍不住多看了这女子的背影几眼。 这年纪的修士们大多爱捯饬自己,将自己裹得通身黑色的,倒是少见。 难不成是隐世家族的女儿? 或者就是个散修? 店家摇了摇头。 不重要。 天大地大,生意最大。 只要不捣乱,不惹事,能出钱,就是魔修鬼修来了都能住上他的店,吃上他的菜。 黑衣女子接过小二递来的烈酒便关上门,在屋中布下结界。 她摘下面纱,脖颈上有几个拇指大小的疤痕。 熟悉的疼痛从脑海深处传来,女子熟练地点了几个穴位,随后便将一壶烈酒一饮而尽。 醉意朦胧些,疼痛就能缓解不少。 她盘膝坐在床榻之上,催动着木系灵力冲刷着筋脉。 等到剧烈的疼痛过去,她才缓缓睁开眼睛,整个人像是才从水中被捞出来一般,大汗淋漓。 而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她捏了个洁身术,重新戴上面纱,便朝着码头而去。 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修行之人,都期盼今日能顺利拜入凌天宗,那可是五大宗之首啊! 凌天宗建派的浮生岛悬浮在沉妄海之上,因着蜃景还有护宗大阵加持,浮生岛时隐时现,变幻莫测。 若非门中弟子或者化神期以上的大能,根本找不到入岛之处。 每次招收弟子,都是派门中弟子驾飞舟来这码头接人。 飞舟只会往返一次,若是误了时辰错过飞舟,便只能下一回再来。但凌天宗已经许久不曾收过新弟子,错过这次,下次不知是何时了。 “来了!来了!”有人激动地叫唤了两声。 众目睽睽,翘首以盼,五艘飞舟缓缓落在海面上,朝着码头靠近。 黑衣女子跟着人群上了飞舟,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握着船舷,静静看着一望无际的沉妄海出神。 飞舟朝着浮生岛前行之时,一名背着大刀的女修靠了过去。 “在下漆绍嘉,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黑衣女子古井无波的眼神动了动。 漆…… 武墉州漆家吗? 怎么会跋涉至此拜师? 因为凌天宗九州第一宗的名头罢。 她收回思绪侧头看去,入目的鲜红色刺入她的双眼,神识与丹田,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漆绍嘉不明所以,但还是被女子眼中乍然迸射出的寒光吓得后退了一小步:“姑…姑娘?你没事吧?” 她远行至此一个熟面孔都没有,见黑衣女子也是孤身一人的模样,便想过来搭搭话。 黑衣女子见漆绍嘉被自己吓住的模样,连忙收敛气息。 她注意到漆绍嘉背后的那把大刀。 果然是武墉州漆家。 与自己也算是有些渊源。 想到此,她眼中的寒光消散了不少。 “诉宁。” 漆绍嘉已经准备开溜,却没想到这黑衣女子究竟是开了口。 她一下就忘记了诉宁方才的冷眼相向,靠上去饶有兴致地问道:“诉宁?哪个诉,哪个宁?姑娘贵姓呢?” 诉宁抬手在空中将自己的名字写出来,随后一挥,任其随着海风飘散:“无姓。” 无姓? 无父无母?还是有别的身份? 漆绍嘉识趣地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一个话茬:“诉宁,你现在是什么修为呀? 我爹爹带我练刀,早早便带着我引气入体。 可我有些不得法门,修行这五六年也不过才炼气二阶。 我看你也没有带武器,你想用什么武器?还是想入法修一道?” 诉宁听着漆绍嘉在耳边聒噪,心下竟没有多少厌烦。 也许因为自己已经有整整三年未闻人声,开口说话了。 “炼气三阶而已。” 至于哪一道…… 诉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漆绍嘉敏锐地感受到她身上过了一些悲伤的气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多数时间是漆绍嘉在说。 “到了到了!到浮生岛了!” 漆绍嘉立即将自己想说的话抛却脑后,有些激动地拽了拽诉宁的衣袖。 仙气飘渺的浮生岛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脚下的飞舟乍然消散,众人却都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接引到了地上,再抬眼,便是刻着凌天宗三个大字的牌匾。 一名身紫衫白边的男子适时开口:“此处便是我凌天宗的入口,想要拜入我凌天宗的考验就此开始。” 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一挥,一幅画卷在半空中徐徐展开。 漆绍嘉用胳膊肘撞了撞诉宁:“这可是璃光真人首徒商衍,真是丰神俊朗,一身正气。 我听说,他如今已是元婴一阶的修士,且位列天问榜第五十七。” 商衍哥哥,璃光真人。 诉宁的眼中又激起了一阵波澜。 脑海中又浮现出自己缠着叫外公,漫山遍野追着少年唤着商衍哥哥的模样。 恍神间,那幅画卷已经完全展开。 商衍单手负在身后,目光在人群中停留了一瞬:“两个时辰内看破画中玄机,便可迈入凌天宗。” 漆绍嘉囫囵看了一眼,转身就要同诉宁说话,可哪里还有人? 不仅是诉宁,这偌大的圆台之上,只有她与那幅画! 分明是进入了一个特殊的领域。 漆绍嘉耸耸肩,便开始仔仔细细观摩着画。 而诉宁此时,正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 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拽住衣服,似乎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她面前的画卷上,俨然是身着嫁衣,头戴金冠的自己。 上书,荀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