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村。
不大的院子里，蒋胜低眉挂笑，蒋荡低头不语，吴明山满脸惊恐。
衙役们站得笔直，手里的官刀锃亮。
“宋姑娘，你继续问吧。”高逐挥手，让宋月红上前继续盘问。
还往旁边站着的衙役睇了一眼，衙役立即上前将蒋胜没敢坐的凳子擦了擦，端到了吴明山面前，“宋姑娘。”
宋月红谢过，自然坐下。
蒋胜脸色五彩斑斓，这是明晃晃当着众人的面打他的脸啊！
忍了又忍，咧嘴无声怒言。
吴明山虽还是怕，可就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匹夫，活该啊你！
“吴明山，你很高兴啊？”宋月红注视他片刻，在他面上喜悦都要无法掩盖时，冷不丁的出了声。
“哈？”吴明山疑惑，立马反应过来，急忙解释，“不，不敢。请宋姑娘随意问我。”
宋月红问道：“你说梁雪是被害死的，有证据吗？”
吴明山点头，往怀里掏东西。
蒋胜面色大变，立即抬头去看。
蒋荡也好奇看去。
“请大人明察秋毫。”吴明山从怀里掏出的竟然是一张纸，一张保存得不完好，皱皱巴巴的草纸。
他也看到了草纸不文雅，尴尬，“请大人放心，这是干净的，我从梁雪身上找到的。”
宋月红接过，草纸上的字是炭笔写的，边缘模糊，只能依稀辨认。
“井下有鬼，道士逃跑，无力捉鬼，被鬼吓死。”
短短十六个字，却让人看不懂。
“蒋村闹鬼了？”宋月红好奇，顺手将草纸递往后面，给高逐。
高逐阅览后，又将这草纸举高，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玄机，还闻了闻。
没有问题？
高逐勾手指，衙役上前，俯下身，听高逐低语几句后，应下离开。
院子的门打开，迎来外面零散几人的注视，衙役转身关上门，驱散人群，离开，赶往县衙。
吴明山摇头，“我不知道，我每日出去赚钱，回来后天都黑了，只偶尔早回来熬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梁雪突然死亡，我看到了这张陌生字条后，觉得奇怪，暗中打听才知道蒋村人竟然信奉着一个什么仙人，说只要每年按时进贡，仙人就会保佑他们平安喜乐。她们也撺掇梁雪不用喝药，和他们一起信奉，就会不药而愈，马上就能行动自如了。”
宋月红挑眉，“梁雪停药了？”
吴明山悲痛点头，“没错，可我真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停药的。我要是早知道，哪怕居无定所，我也会带她离开这里，大人，梁雪死得冤啊！”
哦？
宋月红摸了摸下巴，面露思索，目光不断在吴明山和蒋家父子身上打转。
蒋胜察觉，手里的拐杖不断杵地面，砰砰作响。
“胡说八道！”
他急促快步上前，拐杖成了摆设，指着吴明山怒喝，“明明是你夫妻俩将这歪风邪气带进了我蒋村，你哭惨卖惨，说白天要挣钱买药，请蒋村的女人帮忙照顾梁雪。谁承想，梁雪竟然给他们灌输仙人赐福，还和他们说心诚供奉一切，可以得到财富、子孙，可以心想事成。”
“可怜我们蒋村的女人啊！你和梁雪怎么忍心的啊？他们都有孩子和夫君，一家都指着他们照顾啊，可偏偏被你们迷了道，五年时间，村子女人死得死，逃得逃，搞得我们村子现在连个女人都没有。”
“你信口开河！是你们害了梁雪才对！”
“是你和梁雪害了我蒋村，想害得我蒋村要断子绝孙！”
吴明山和蒋胜对骂起来，咬死对方才是凶手，是别有用心的人。
热闹极了。
宋月红兴致勃勃。
等两人闹累了，气喘吁吁地不说话了，她才开口。
“说累了？”
蒋胜和吴明山同时低头，“实在是对方太过分了，请大人恕罪。”
“蒋村长，你别急，我之后也有话问你，你现在给我安心等着。”宋月红沉眸。
不过，按照她对蒋胜的侧写，蒋胜会听从高逐的话，但她在对方眼里，只怕连一旁带刀的衙役都不如。
没关系，反正高逐站的人是她。
“大人。”宋月红回头。
高逐点头，“蒋村长。”
蒋胜这才应下，面色难看地站回原来的地方。
吴明山说了一通，心头的怒火发泄了出去，人都松快了，“大人，梁雪真的是被他们害死的。”
“原因？”宋月红问道。
吴明山咬咬牙，下定了决定，“因为梁雪的死，和蒋村那些死去的女人一样，都是在睡梦中死亡的，嘴角还带着笑。”
“你确定？”死法这么统一？
吴明山肯定点头，“我在蒋村生活五年，参加了数场葬礼，早已窥得一二，他们和梁雪死亡样子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会叫嚣是蒋村害死梁雪的底气。
宋月红淡然开口，“仅凭你一面之词，道梁雪是被害死的，让大人去处置蒋村的人，着实草率。”
吴明山抬头，面露失望，“那……”
宋月红引导，“你可有证据？”
吴明山期冀看向高逐还拿在手里的草纸，“那个就是啊！”
宋月红摇头，“不，那上面只有似是而非的文字，没有动机、杀人手法，怎么能成为证据呢？”
“比如说药物？”宋明山摇头。
“那有看到蒋村的女人给你妻子灌输仙人之论的人呢？”吴明山犹豫了。
宋月红眯眼，“这个也没有吗？”
吴明山看着宋月红的目光开始飘逸，往高逐的方向，再飘往蒋家父子的身上。
不行，绝不能暴露出他。
吴明山立即低下头，声音难掩绝望，“不曾。”
两个字的否定，说出如同心如刀割。
梁雪，我对不起你。
宋月红观察到现在，基本确定了吴明山说是从葬礼里发现的不对劲是错的，应当是有人告诉了他。
刚才他下意识想要看那人，足以证明。
高逐身旁除去衙役，只有蒋家父子。
不可能是蒋胜，那就是蒋荡了。
可蒋荡为何要将此事告诉吴明山，动机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宋姑娘？宋姑娘？”
沉思时，耳边传来呼唤声。
宋月红回神，是吴明山追问道：“宋姑娘，还有别的办法吗？”
宋月红摇头，吴明山失望低头。
此时，蒋胜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气还没松呢，不经意地抬头，就看到宋月红在盯着他。
半晌，缓缓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