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说的,已经是陈年往事了,以前没人跟我提过这些,所以这件事对我来说,算是一个隐秘。我们家世代盗墓,但我爷爷和父亲都去世的早,他们一过世,剩下二叔一个人独立支撑穆家的门面。江湖,是远比社会更残酷的地方,为了继续在道北口站稳脚,二叔只能狠,否则的话,以前的仇人会把穆家的人连同招牌一起踩碎。当年的二叔,血气方刚,还收拢了几个出了名的狠人,这些人里面,有一个叫“老八”的。老八从外地流落到道北口,从小就是问题少年,打架下手特别狠,两根手指都是跟人掐架的时候被砍掉的。这种人再被二叔调教一番,拉进道北口,立刻就成了无人敢惹的硬茬子。道北口的大佬们,都有自己的地盘,有稳定的进项,买房子置地娶妻生子,谁也不愿意真的跟人拼命。所以,靠着老八这样的人,二叔那几年在道北口是横着走的。老李说的小道消息,应该就是在差不多二十年前,老八突然消失了,二叔故意放出风声,说老八回老家去了,但私底下的流言满天飞,都说老八办了什么不露脸的事,被二叔给做了。我听着老李的讲述,心底就一个劲儿的冒凉气。在我的印象里,二叔肯定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他对我很好,对自己的兄弟同样很好。“这多半,是老八的遗骨。”“可能……可能是吧……”我不知道怎么接老李的话,从遗骨本身的生理特征,还有他随身的零碎物品来判断,老李的猜测是正确的。这说明了一个问题,二叔在很多年前,就来过大北山,途经此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老八给做掉了。“兄弟,这次是个扎手的活儿,二爷当年都没摆平的地儿,咱们两个,是得小心一点。”“我知道,小心一点……”我和老李把挖出来的所有东西,全都又埋了回去,出了这件事,两个人睡意全无,守在林子边儿,硬熬了半夜。天亮之后,三个人继续顺着山路朝大北山的深处走,我不想在路途上浪费太多的时间,所以催促他们加快速度。整整一个白天,我们都没怎么停留,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天突然阴沉了下来,看着是要下雨。就是在天气阴沉的同时,我隐隐约约看到小路前方右手边的洼地里,有几眼已经不知道废弃了多久的窑洞。窑洞外面长着凌乱的杂草,不仔细看的话,可能就会忽略过去。我观察了一下,这样的窑洞,以前肯定是住人的。我问了问老李,他说,这应该是很早以前大北山的土匪留下的“风窑”。土匪盘踞在大北山的深处,会派出一些眼线,在山地的外围伪装成山民,随时刺探消息。官兵一来,消息传递回去,土匪就跑,等官兵走了,土匪再回来,这也是匪患常年无法被平息的一个原因。“兄弟,眼瞅着要下雨,天也快黑了,咱们到那边避避雨。”我们肯定是得找地方宿营的,那些窑洞是不错的选择,而且距离也不远,三个人一路小跑着,从小路拐到了窑洞所在那片洼地。窑洞一共有三个,左右两边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只有正中间那个保存的还算完好。被废弃多年的窑洞,总给人一种凄凉肃杀的感觉,窑洞门口有一把已经烂糟糟的破椅子,窑洞的门也破的一塌糊涂。窑洞里面的面积不小,灰尘恨不得有一巴掌厚,我们简单清理出了一块地方,天已经黑了。这样的徒步跋涉,体力消耗很大,吃完饭没多久,一剪梅就蜷缩在角落里睡着了。我和老李心里都有压力,在一起小声的说话,把后面可能出现的情况推断一下。两个人聊了有一个多小时,一剪梅就迷迷糊糊的起来去解手,过了几分钟,我和老李突然就听到一剪梅在外面尖叫了一声。我们跑出窑洞的时候,一剪梅也撒丫子朝窑洞里面冲,差点撞个满怀。“刚才……刚才……”“刚才怎么了?你慢慢说。”“那张椅子上……”一剪梅躲到我身后,朝外面指了指:“那张椅子上刚才坐了一个人……”“坐了一个人?你说什么胡话,这地方哪儿有人?”“真的坐了一个人!”一剪梅看我们不相信她,立刻就急了:“坐着一个老太婆!就剩一只眼睛!我解手的时候看见她了!”我皱了皱眉头,窑洞门口是有一张破破烂烂的椅子,但大北山这边多少年都没有人烟,更没有人居住,不太可能突然出现一个人,而且都坐到窑洞门口了,我和老李都没察觉。而一剪梅的样子,不像是撒谎,她眼神里残留的恐惧,是无法伪装的。我怀疑一剪梅是不是因为光线之类的原因出现了错觉,但既然她这么说了,就得出去看一看,看看是否真的有什么异常。我和老李走出窑洞,门口那张破椅子空空荡荡,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一人一个方向,在三个窑洞的周围各自巡视一圈。我走的很慢,全神贯注的关注着周围,我相信,在这种阴暗但是寂静的环境中,只要有轻微的动静,就能察觉到。窑洞的确荒废了很久,前前后后没有遗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根据我的观察,这地方肯定很多年都没人来过了。毫无疑问,一剪梅出现了错觉,看花了眼。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仔细的在窑洞一侧以及后面进行了勘察,确定万无一失,我才重新绕到了窑洞前面。老李已经站在了窑洞门口,我点了一支烟,走过去对他说道:“什么都没有,你外甥女肯定是看花眼了。”“我怎么琢磨着……她没看花眼。”老李悄悄看了看躲在窑洞里的一剪梅,压着嗓子小声说道:“刚才我从后头朝前头走的时候,也看见……看见这张破椅子上坐着一个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