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晏拿起酒坛,将摆好的酒碗一一斟满,示意卫城和卫云两兄弟站起身来,将两碗斟满清酒的瓷碗敬给童虎和李勇两人,然后这才举起自己的酒碗,跟童李二人碰了一碰! “神都居不易,天子脚下尤其不易!官场上面,文武之争,尔虞我诈,修行途中,道佛之辩,人、妖之战,人鬼之争和野外的诡异从来未曾停歇……” 说到这里,卫晏抬头将酒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这才重重地呼出了一口酒气。 “你们兄弟二人,一个修道,一个学儒,却不耽误平日拿出时间,尤其是城儿,若是以后进了镇妖司,须得先跟两位叔叔学一些行走江湖的手段,不求伤敌,但求自保不被暗算即可,日后便是为父不在的那天,也有你这两位叔叔可以相信和托付……” “哥哥这是甚话,莫说你的武道实力如今已踏足正六品,便是凭着当年擎天保驾的情分,真有不在那日,官家也不会让卫家在这两个小家伙手上衰败……” 仰头喝干满满一碗酒水,童虎露出了一丝市井武夫的彪悍本色,跺了一跺以墨家机关傀儡技术制成的青铜义肢,接着说道:“真若是有那么一天,俺便是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护着嫂嫂和孩子们远走神都……” 管家李勇的面相略微阴鹜,听了童虎的气话却不赞同,饮了半碗酒水之后,便微微地摇了摇头,将酒碗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面。 “老虎这话,对也不对,晏哥儿这两年,虽说武道修行精进,但一日不入上三品,在当朝文武政争正烈的节骨眼上,也算不上是高枕无忧,真若是哪一天,不小心中了官场上射来的暗箭,官家对卫家还有多少的情分在,却也不敢说,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么!” 李勇看着卫城恭敬地站起身来,为他和童虎的酒碗再次斟满,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继续指点江山。 “云哥儿一向修儒,跟咱们学一学防身的手段,强体有余便是。倒是城哥儿,若是定了要进镇妖司,说不得就得要出入神都,若是在城外缉捕妖族,老君观的斩邪剑术就有些不太够看了,江湖诡谲,妖族更是狠辣,还有野外时常会有诡异和妖鬼出没,这些都不是只凭斗法就能解决的……” “勇哥这话在理,只是我老童一身手段,尽在马上厮杀和寻迹追踪上,城哥儿若不嫌弃你童叔这点儿手段,待你身子爽利了些,咱们爷们一起出城,好好在外面跑上几日就是,哥哥家这两匹战马,整日养尊处优,再不出城多遛一遛,怕是要胖得跑不起来了!” “哈哈,我看老虎你是几日不上马出城跑一跑,便有些技痒了,我那些近身搏杀的剑术云哥儿可以学来护身,至于识破诡异和绞杀鬼物的粗浅功夫,更适合城哥儿……” 老兄弟三人,一边闲聊就酒,一边和卫城兄弟二人讲古。把三人自市井江湖中一点点闯荡、搏杀,后来进入衙门里面又是如何在官场打熬资历的历史娓娓道来,直至月落参横的时候,大家这才尽兴散去。 撇开卫云自回房里不谈,只说卫城在硬撑着熬了大半个晚上后,已经是疲惫不堪,回到房中便沉沉的睡去,然而就在他刚一入梦的时候,灵识就自然地沉入了泥丸宫。 “这是又叩开南天门了么?” 卫城感觉一阵恍惚,便好像从梦中醒了过来,然而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并不是阔别已久的卧房,而是泥丸宫外一片神圣与堕落并存的真灵法界。 现实就是这样的讽刺,许多资深的九品道士非得推算黄道吉日,焚香沐浴,登上法坛,焚烧青詞奏表,奏请天庭中任职的法脉祖师或护法神明,为自己叩开南天门。 而像卫城这般,连正九品法箓都没能凝练成的箓生弟子,上次是在现实中抽离灵识,立地神游,这一次则是睡个觉,就像喝水一样自然地叩开了南天门…… 若说其中没有一点代价,卫城自己都不信,然而偏偏他自己也控制不住他自己。 所以,这一次,卫城再没有作死地打开诡眼继续观察,毕竟之前连续的消耗已经让他无法承受,“就当是在梦里度个假吧,反正也不影响肉身的休息和睡眠!” 卫城闭上所有的‘眼睛’,只是将念头发散,琢磨起晚间在酒桌上,李勇和童虎及父亲对他说的话,将其中那些在公门中的修行经验,和捕猎追缉妖魔时的所见所闻…… 然而,在他通过泥丸宫看不到的地方,紧贴着黑白骨龙缠绕的青铜巨门外,也就是道夌所说的南天门的背后…… 四张残缺不堪的巨大面孔上,紧紧包裹在四根高低不同的巨大青铜神柱上面。 青铜神柱约有十八丈高,粗有一丈,上面如光阴流彩般的汇聚着无数神纹,神纹中还有无数如丝如缕般精细的金液彼此交缠,凝练出一枚枚玄妙的金色神符,在这些金色神符的旁边,还有着赤红色的万千神纹和一团团银色的图腾及阵法。 图腾、神纹和神符上,则爬满了一条条鸟头蛇身的奇型龙种,它们在阴暗的一面伺机而动,看似呆滞的竖瞳,偶尔却会悄然向着其他方向转动,它们的身上镶嵌着无数金色鳞片,而在每一枚金色鳞片上,又篆刻着一枚枚细微而又神秘的甲骨文。 鸟首蛇身的金鳞龙种下方,便是一张巨大而又有些诡异的人首面孔,面孔上镂雕着无数的密纹、甲骨文和金文,而在巨大的青铜神柱下方,则是一个个拉着古朴青铜战车的长牙巨象。 四根青铜神柱上,长出了四张人首面孔,而在这张人首面孔之上或青铜神柱上,还分别分布着金、银两色以外的四种基底的颜色。 如果细心观察,那就会发现这四色分别是由无数的黑曜石、青金石、红珊瑚和绿松石一点点滋生蔓延地凝练而成。 四张面孔上面,又分别有着独目、无鼻、无耳、无口四种不同的缺失。 相同的是,这四张巨大的面孔上面,同样戴着五岳冠,镶嵌满了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色的宝石,只是在独目、无鼻、无耳及无口的残破处,被微雕一样刻满了神纹赤金色金液,将四张面孔上残缺的器官和血肉修补完整,看起来彷佛四块硕大无比的金镶玉一般,在缺憾中又充满了一丝神秘又诡异的遗憾美。 而在无数金液构成的金色光轮遮挡和幻化中,那四张金黑、金蓝、金红、和金绿色交错的巨大面孔,在外人的眼中则好似通体由黄金铸造而成。 奇妙的是,这四张不怒自威的巨大黄金面孔,在偶尔张开金色的神眼同时,就会不时地从各自的缺陷处流出一滴滴的金红色交织的神明血泪。 金红参杂的神明血泪一滴滴落下。 流淌在四张巨大的双色面孔的下颌后,便沿着茂密虬结的四色胡须继续向下一点点蔓延,并渐渐被颜色各异的夸张胡须一点点吞噬殆尽。 待到那金红血泪彻底消失之后,四张双色巨面下原本是黑、蓝、红、绿的四色胡须又开始发生激烈的畸变,从遒劲弯曲的神明胡须顶端,渐渐滋生或者说是畸变出一根根长满了吸盘的触手。 一根根畸变的触手顶部,长出了三角形的活化虫头、鸟首、兽头和鱼头,正对应着虫、羽、毛、鳞这四虫,四虫头部双目圆睁,瞳孔或是竖立如针,或是繁星点点,抑或是圆如混珠,口中则长满了长长的獠牙、触须或吸盘,而在它们的口器之中,不约而同地散发出绿油油或蓝靛靛的毒光。 四虫头部下方的触手身体上,则通体密布着一个个如人口大小的双层吸盘。 吸盘的外层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细小獠牙,偶尔那布满獠牙的吸盘如人口般张开时,还可以隐隐看见吸盘内层里面,长着一枚枚布满血丝的诡异眼球。 一条条虫头鸟首向外挣扎,引着身体般触手不住向外延伸攀爬,在四根巨大的青铜神柱的四面八方,分上、下、左、右结出了一张巨大的触手罗网,并以那青铜神柱为基,继续张牙舞爪地向外挥舞着、蔓延着和试探着。 无数虫头触手的下方,是怪石嶙峋和森白骨骼密布的地面,上面时刻向外渗漏着浓稠如通膏脂的黑红色血水喝火红色的岩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