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麦也不知道怎么就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觉，脑海里想着是买碎花的，还是青瓷的。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九点的时候周琛宇来敲了门，她用毛巾捂着刚洗完脸，有些扭扭捏捏了。
周琛宇今天穿了一身休闲的，毛线针织衫配了一件黑色的皮外套。他淡淡地看了秦晓麦一眼，又看了一眼手表，倒没说什么，给了她四十分钟让她去化妆，自个儿往沙发上一坐，拿起秦晓麦放在桌上的杂志看了起来。
秦晓麦见状，也不管他了，嗖一下冲进卧室打扮。
还有两个星期就要过年了，L市的温度回暖得快，只要不下雨刮风，毛衣加一件外套就足够。秦晓麦看着衣柜想了很久，选了一件毛呢的连衣裙，搭配了一顶英伦风的小圆帽，俏皮可爱。
“好了。”
周琛宇听到声音，抬眼一看，目光打量着秦晓麦，神色极为认真。
秦晓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僵硬着身子问：“怎么？”
男人合上手里的书点头道：“不错，看不出实际年龄。”
如果这算是一种夸奖，秦晓麦觉得周琛宇这个人大概天生都不会说赞美的话。
两人驱车来到商场，一路上秦晓麦偷偷观察着周琛宇的一言一行。她发现，其实和周琛宇生活上在一起相处也没有那么糟糕。
“扶梯下行，请靠右站稳，握紧扶手，左侧通行，请照顾好老人，小孩……”
广播里一直重复提醒语，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扶梯前，周琛宇忽然转身对秦晓麦伸出了手。
晓麦脚下一顿：“干嘛？”
周琛宇并无多言，直接抓住了她的手，淡淡说：“没听到广播说吗，走扶梯要照顾好小孩。”
秦晓麦：“……”
站在周琛宇旁边，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秦晓麦脸颊有点烧。
周琛宇目视着前方，硬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看上去有几分冷淡倨傲。他面色不改，眼中波光流转，开口道：“你心跳得很快。”
秦晓麦一怔，发现他的手指搭着自己的脉搏，一瞬间像电流击中一般迅速收回了手。
周琛宇瞥她一眼，又道：“脸也很红。”
秦晓麦的心仿佛一滞，捂着脸反驳道：“别胡说八道。”怎么可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承认自己害羞！
在商场里转了一圈，秦晓麦蹙着眉头站在两套日系餐具前犯难，白皙娟秀的脸庞上眉心一拧，好像眼前的决定非常困难。
她不擅长做决定，或者说曾经被别人惯坏了，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她来做决定。
周琛宇眉宇皱了皱眉，低声问：“做个决定有这么难？”
秦晓麦看着手里的盘子点点头，嘀咕道：“我不擅长做决定，有选择困难症……”
“嗯，跟我分手这个决定倒是做得干净利落。”他打断她如是说。
秦晓麦无言以对，侧头望着他淡漠的侧脸，顿悟了——周琛宇不光毒舌不会夸赞人，还很记仇小心眼。常人要和他这种恶魔相处，没有她这种功力绝对不行。
然而周琛宇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沉声道：“我跟别人相处通常不需要这样。”说着他拿过她手里的两个餐盘，继续道：“因为大部分人都聪颖，不会做出像你一样不明智的决定。”
秦晓麦听得不舒服，准备跟他抬杠，又被周琛宇打断，“既然有选择会困难症，那我教你一个特别容易的方法。”
她反问道：“什么方法？”
“选你喜欢的。”周琛宇手上拿着盘子，道：“更喜欢左边还是右边？”
秦晓麦看了看修长手指上端着的两个盘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淡青色的圆盘上更加令人赏心悦目，她停顿了片刻，说：“左边，但是……”
“这不就完了？走，结账。”她的话还没讲完，周琛宇拿上盒装的餐具走了。
秦晓麦站在原地还有些愣头愣脑，男人却已经走出了好几米。她蹙着眉头想了想，好像确实很简单，也不知自己还在较真什么。
他们买了很多东西，是周琛宇结的账。才到停车场，秦晓麦急急忙忙追了上去，“给我小票，回去算账补给你。”
男人打开后备箱准备放东西，听到秦晓麦的话动作不由得一滞，他看了她一眼，说：“你回答个问题，对了就听你的。错的话，这次当我补贴家用。”
“……什么问题？”
周琛宇想了想，从购物袋里拿出了那盒淡青色的陶瓷餐具，嗓音低沉淡然：“喜欢它……”他顿了顿，伸出手指指向自己，“还是更喜欢我？”
这个问题，秦晓麦不会答。
两人回到小区公寓已经是正午十二点，是个享用午饭的好时段。
刚才的问题秦晓麦没有回答，后来周琛宇也就自顾上了车，一路也没提这个问题，好像一开始便是开开玩笑。
“午饭吃什么？”下了车往公寓楼下走，周琛宇看了看表开口问。
心里还惦记着刚才的问题，秦晓麦低头沉思，显然没听到男人的问话，等到下巴尖儿传来了温热的触感，她才恍惚抬头。
扑通、扑通——
对上那双沉着星空的眼眸靠近自己，秦晓麦听到胸腔里骤然失措的心跳声。他、他想干什么……
周琛宇捏着秦晓麦的下巴半眯起眼睛，蹙了蹙眉：“那个问题就这么难想明白？”
天空湛蓝，烈日当空，周琛宇居高临下，秦晓麦身形娇小，整个人几乎被他笼罩住，她仰头看着他感觉有些炫目。
“周琛宇……那个……”
“哪里想不明白，嗯？”秦晓麦伸手去掰他的手，反被周琛宇握住了手指，“我可以给你指引。”
对方越靠越近，秦晓麦下意识想要逃脱，好好的气氛，突然被一人打断。
“You are……秦晓麦？”
两人回头，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外国男子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对着秦晓麦一阵打量后惊呼道：“YES！”
黑人直接冲上前来，扶住秦晓麦的肩膀，兴奋道：“终于找到你了！”
秦晓麦瞪圆眼睛，不可思议问：“找……找我？”
她心里正疑惑，只听那人道：“你认识Timmy吧！可不可以带我去找他？”
听到这里，秦晓麦冷了脸，语气警惕：“你找他做什么？”
——
那天从秦晓麦家里离开，莫源整日魂不守舍。现在好不容易在沙发上睡着了，菏泽取了条毯子给他盖上，害怕他着凉。
“喂，晓麦。”她接起电话出了门，整个人猛然定住，“你说什么？”
AM大厦的休息厅，菏泽从楼梯走下来，看到了坐在玻璃窗旁的几人。她神色清冷，气场强硬，径直走到桌旁，居高临下审视着来人。
黑人男子看到菏泽，慌忙起身：“姐姐留下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亲自来中国找人了。”
菏泽口气冰冷道：“Dan，事情已经在美国都处理完了，你还追到中国来做什么？”
这个黑人的小伙子虽是美国人，却说了一口流利的中文，秦晓麦看得出菏泽非常不喜欢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当初已经请律师出面了，杰尼老师跟莫源没有关系。”菏泽冷冷道。
说到这里，Dan变了脸：“怎么会没有关系？”
“Timmy是杰尼老师手下出来的人，凭什么飞黄腾达以后就可以不管不顾！”
他这一声大吼，吸引了休息厅所有人的目光。秦晓麦虽不知具体情况，但以前也听菏泽提起过，莫源一路走来非常不容易，她当初和王阮在美国谈项目，无意间发现这个天才男孩，才带回国内发展的。
菏泽双手环抱在胸前，完全没有被男人的大吼震慑住。她脸上纹丝不动，语调带着几分逼迫：“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别让我叫保安请你出去。”
黑人男子笑了笑，面目狰狞：“别以为你们有什么了不起，我来到这里只是想告诉你，老师创造了Timmy，我也可以替老师毁了他！”
说完，他转身愤然离去。
秦晓麦很是抱歉，看着菏泽露出了几分愁容，她缓缓开口道：“出什么事了吗阿泽？这个人……”
菏泽侧眸看着秦晓麦，说：“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你不是还要赶稿子和继续接下来的航空宣传片拍摄任务么？”
她看了站在秦晓麦旁边的周琛宇一眼，似乎在示意他赶紧把秦晓麦带走。
菏泽看着秦晓麦淡淡道：“处理好你的事情就好，别的事你帮不上忙。”她决然离去，令秦晓麦很受伤。
从小到大，菏泽帮她处理过无数事情，给过她无数建议，也帮她做过很多决定。一直以来，只要有问题菏泽都会冲到最前面，好像自己是无坚不摧的女强人。秦晓麦知道，很多时候菏泽都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软弱，可是她真的很想替发小分担烦扰。
周琛宇目视着那道背影，看着秦晓麦黯然的神色，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她可能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秦晓麦点点头，担忧地目视着菏泽离开的方向没有说话。
一路上看秦晓麦闷闷不乐，男人看了看车窗外，碧空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他开到岔路口，把反向盘一转，上了机场高速。
看到窗外的房屋被绿树给取代，秦晓麦思绪被拉了回来，诧异道：“这是要去哪儿？”
周琛宇嘴角一扬：“机场。”
“去干嘛？”
男人轻声一笑，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周琛宇将车窗放下来一些，微风拂面而来，将她的秀发吹得轻扬。秦晓麦静静凝望着窗外的风景，树木已经抽了新芽，有的还开出了淡粉色的小花。
等快到机场的时候，陆陆续续能看到很多起落的飞机，秦晓麦凝视着蓝天，突然问道：“在上面飞是不是什么都能看到？”
“算是吧。天空湛蓝无垠，土地江河广袤。”他回答。
秦晓麦说：“我那天遇到了几个人，拿着相机在机场拍飞机。”
听她说到这里，周琛宇将车开到了停车场，转头道：“我知道几个地方，有很多人在拍飞机，带你去看看。”
沿着机场外围走，有一处休闲公园，公园空气清新，河塘变有新抽枝叶的杨柳，低垂的倒影婀娜多姿，随风显摆着婆娑的身影。
秦晓麦跟在周琛宇身后，问：“去哪儿？”
“八卦台，看飞机的好去处。”
绿草青丘一路向上抬高，在不远处形成了一个观景台，有一些人站在那里观望，视线的不远处是笔直的跑道和气势展魄的飞机。往八卦台上一站，L市青阳机场的景色尽收眼底，风从机场吹过来，视线宽广，令人心生展望之感。
秦晓麦上了八卦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26？”
青年闻声转头，将眼前的相机放下，有些惊讶：“哦，是你。”
周琛宇看了看，问：“朋友？”
“就是刚才我跟你说起的拍飞机的青年。”秦晓麦解释道。
与青年相视一笑，周琛宇忽然想到个问题：“过段时间C919不是要飞了？”
26立马心领神会，傻笑道：“早跟弟兄们约好了。”
周琛宇点点头：“嗯，我认识个S航的姑娘，也喜欢拍机。一有假期绝对拍机去了，去年还特地请假去了珠海航展。”
秦晓麦稀里糊涂听着，感觉周琛宇的话比平时要多些，一边谈一边笑，眼里透出倨傲而自豪的光芒。他俊俏的眉眼浮着笑意，与人侃侃而谈，沉磁的嗓音宛如山涧清泉倾泻。
他真的很热爱自己的事业，眼前的青年好像也能够GET到他心中所想，这一刻，秦晓麦突然有些羡慕青年。
“你……明天飞哪儿？”回家的路上，秦晓麦抿抿唇问。
“西宁。”周琛宇想了想，又说：“估计要有两三天见不着面了。”
秦晓麦奇怪了：“为什么？”
周琛宇抿唇一笑：“因为要飞的航段里没有青阳机场。”
秦晓麦望着他淡漠的侧脸，眼神露出一抹失望。周琛宇看她一眼，轻声说：“一会我给你下个APP。”
她更奇怪了：“为什么？”
“正常情况下不是都应该问什么APP么？”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让你了解我的动态，如愿的更好的接近我。毕竟你前面突然献殷勤的原因，还一直没有找我说。”
一路，秦晓麦感觉还是早点坦白从宽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