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世道好坏在人心 冬风寒万里，庭院月三更，彷佛纱烟外，江州有雁声。 “事情就是这样，他们养好了伤就会向你动手。” 罗九看着李北玄，李文修等人也是脸色沉重地看着李北玄。 李北玄沉默，心有杀机，却心静如水。 他知道那三个师兄都是观海境修士，但最大的威胁还是祈天寿和北凉八将中排行第二的晋峰。虽说这两人都受了重伤，但重伤不是死，只要不死，他们就有机会入城。 祈天寿既知李北玄恢复了修为，他那三个徒弟若杀不了李北玄，自然会亲自动手。晋峰身为八将之一，李北玄伤了徐勇，晋峰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不管是晋峰还是祈天寿，都是劲敌中的劲敌。 危机来的太快，来得突然，如何化解？ 李北玄双手突然大力地搓了几下脸，突然跟罗九打听黑石山在哪里，得到答复后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你们不需要担心，我有能力对付。九叔，谢谢你。” 罗九笑了笑，揖礼告退，很快就没入夜色中。 李文修看着李北玄，神情沉重道：“真能应付？” 李北玄脸上突然浮现笑意，竟有不以为然的样子，笑道：“我认识一个金丹隐士，他欠我一个人情，我这就去找他。倾城，我先顺道送你回去，然后再去找他。爹，娘，我可能要几天才回来，你们不需要太担心。” 李文修和武慧都点头，不点头也要点头，不点头还能做什么？别说祈天寿和晋峰，就是李北玄的那三个师兄都不是他们所能对付，一切希望都只能落在李北玄身上。 李北玄和顾倾城离开。 李文修和武慧看着院门都是轻轻叹息，他们都不相信有什么金丹隐士，因为李北玄打听的黑石山根本不是隐居之地，所以所谓的金丹隐士无非是李北玄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而编出来的。他们了解儿子，儿子绝不是遇事首先想到依赖别人的主。 他们确实了解儿子，金丹隐士是编出来的，但他们也误会了李北玄打听黑石山的意图。 共踏槐花记昔年，一弯新月夜移步。 李北玄和顾倾城缓步而行，经过集市天桥时停下来。 天桥底下，此时人满为患，有很多人从自家板凳椅子围着说书先生，听着那一个个离奇古怪的古事。此时说书先说说的是一个山神强娶亲，读书人敲鼓鸣冤人告神的故事，说的活灵活现，说的凄惨处四周声声叹息，说到恐怖时有声声尖叫，说到官府无为山神强势时，一片骂声，说到女子贞热自杀，读书最终以头撞鼓身亡时，四周一片同情，嗟叹，怒骂，叹息。 说书先生说的唾沫四溅，但故事讲的确实精彩，不少人打赏铜钱，李北玄和顾倾城也是大力鼓掌，然后离开。 顾倾城笑道：“我们是不是很不地道？” 听了这么好的故事，竟然不打赏，感觉就好像在酒楼吃了一餐丰富的霸王餐。 “是有点。” 李北玄笑道：“但没办法，我身上没带铜板。” 顾倾城道：“可以直接给银两啊，我是什么都没带。” 李北玄摇头，说直接给银两的话那是在害说书先生。 顾倾城不解。她很少外出，小时父母管得严，出入更是有专门的人跟随，她毕竟是县令大人的女儿，为安全计没那么多自由，绝对不能像李北玄这些孩子那样自行出门去书塾，放学了玩饱了才一个人一身污垢地回家。 她善良，但她对民间疾苦，人生经验，市井规矩等了解不多。 李北玄边走边解释。 说书先生真就一个普通的说书先生，个子是很高，但绝不是一些小说怪志里般说书先生是高人。 个子高，不叫高人，叫高佬。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说书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赚几个铜板没什么，要是突然得到了一笔巨款，得到的也许是麻烦。一个一直富有的人，突然赚了一大笔钱，没问题。一个穷鬼突然发达的话，问题就会多了。 会遭来歹徒劫杀，因为世上欺穷怕富的歹徒多的事。富人多有护卫看院，当歹徒的人不少，但有能力劫富人的歹徒绝对不多。也会遭来身边人的因羡慕而嫉妒，因嫉妒而生出谋财害命的恶心。 顾倾城惊讶看着李北玄，你是不是对世道有什么误解，这世道有这么坏吗？ 李北玄笑道世道永远如此。世道没好坏，人心有。你遇到了好心，世道便是好，你遇到了坏心，世道就坏。 说白了，世道永恒，变的是人心。世道好坏就是人心善恶拔河，从来没有什么世道坏了人心，向来都是人心影响了世道。 如果世上人心皆好，给说书先生打赏万金都没问题。 万一正好有坏的人看着呢？ 就怕那个万一。 万一有了，你打赏的银两就是说书先生的催命符。 到时是那坏了心的人坏，还是你打赏之人坏？ 道理论来，不能怪打赏人。 但因果会有，你不打赏，招不来坏人。 “你信因果？” 顾倾城抬头看了看天。 天高高在上，也飘渺存在。 如有因果，便有轮回。 如有轮回，便有天意。 如有天意，便有天。 若无天，何来天意？ 但天真存在吗？ “我信。” 李北玄的答案给的很肯定。 他立志伐清万界魔，这是因。于是有了剑灵帮他附体重生让他有继续活下来的机会，让他有让她剑出天外斩杀天外魔的机会，这是果。 她前世为他自爆，情深意重，他发生有来生必让她幸福一辈子，这是因。于是他遇到了她，现在又跟她成了夫妻，这就是果。 然而现在所有的果，也只是未来的因。 未来的果是什么，没人知道。 李北玄能肯定知道两种果。 让剑灵剑出天外。 让妻子永远幸福。 顾倾城轻笑，说李北玄堂堂天才修士竟然也停这种因果轮回，修士不信天，大胆求永生。 说到修士，说到永生，最后说到了苏家三口，说到了黑石山。 快乐不知时间逝。 不知觉中，竟是到了县衙后院大门。 大门前有一棵树，细细碎碎的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下来，落在了两人身上。 李北玄看向顾倾城想跟她说到了，然而突然愣住。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她本来也想跟他说什么，见他呆看着她，也是怔了怔，随之一抹羞红爬上脸，四目相对静无声，心头扑通如鹿撞，竟是情人分别时。 “这个给你。” 李北玄突然拿出一对木雕桃子，递给她一只。 顾倾城满心欢喜，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然而李北玄跟着说的话却是让她意外。 木雕桃子竟是那小男孩送的？ 她低头看，很精致的木雕桃子，刀功超绝，是绝佳之做。可惜她此时哪里有心情欣赏把玩，将木雕桃子收起，道：“一切小心，早去早回！” 她没有想着跟去的。 无法确定那三个师兄的伤势需要休养几天，李北玄必须要早去早回，以他之能，一个人去速度会更快，她跟着去定会拖慢速度，而且也会让他分心。 她突然转身正面对着李北玄，温柔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后笑了笑，退后两步将门推开。入门后，她右手抬起轻轻地摇了两下，重复了一句，道：“早去早回。” 人如濯濯春杨柳，彻骨风流。脱体温柔。 李北玄点头。 门关上，隔绝了不舍的目光。 李北玄看着门，脸上有笑意，他能深深感觉得出顾倾城对他不但没有抗拒，而且很有好感。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有好感时，距离她喜欢他就不远了。 他却不知道，顾倾城一直喜欢着他，只是她现在不知道他对她的心意，是否仅是为了感恩而甘心给她当挡箭牌，所以她不敢轻易表现出那份喜欢与爱意。 两个有情人，却不知道彼此有爱。 李北玄突然一个深呼吸。 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身影骤闪，很快就没入江州夜色。 走到后院中间的顾倾城似有感应，猛地回头，君已远去，望平安。 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妾有心，君呢？ 会有的。 从夜色走出，李北玄已经身在郊外。 城墙虽高，却拦不住一名能御剑飞行的剑修，从无人处御剑出来，朝无人处走，再身化剑光，御剑飞行。 地卑荒野大，天远暮江迟。衰疾那能久，总有见山时。 一个时辰不到，李北玄到达黑石山，远远就看到山顶有火光，御剑到了山顶，山顶出现了一个山洞，洞中有火。 黑石山竟然是一座小火山。 他收了剑，站在了火洞旁边。 此山名叫黑石山，山上没有任何值物，就连一棵草都没有，光秃秃的只有各种各样形状不一的黑色的石头，所以被称之为黑石山。 此时看着山顶洞中的火，李北玄有点明白此生为什么没有植物了，赶情是一座小火山，不宜植物生长，更无兽愿近。 兽类论智慧自然是远不如人类，对天地感知却比人类敏锐多了，没人知此山是小火山，兽类能早知。 李北玄现在最关心的是，化解机缘在哪里？ 他脑海中忍不住重温苏牧母亲的话，他仍然坚信她不会骗他，也不会说错，她说了他这一次化解危机的机缘在这里，那肯定就是这里。 那机缘在哪里，或者说，机缘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