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五年，春三月三，大明锦衣卫亲军指挥使司指挥同知被调往东南，总督浙江、福建备倭事。

    魏文礼在离开之前，打算将苏灿的存在告知弘治皇帝，好让弘治皇帝重视这名在槐花胡同隐匿的小先生。

    朝廷那群文官，总自诩国之重臣，狗屁！

    魏文礼是个武人，他觉得朝中那些人都比不过苏灿，虽然苏灿年纪不大，但他的举手投足，都带着睿智和自信从容。

    他的情商极高，和他说话，多数的时候你会感觉舒服，舒服到你仿佛已经忘记了他的年纪。

    可有时候和他说话，你又会感觉到恐惧，因为这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先生，真想要对付对手，对方一定会死无全尸。

    不过魏文礼最终还是没选择告知弘治皇帝。

    首先苏灿的身体不太适合在朝堂为官了，魏文礼分明看到苏灿咳出血了，他不能在这朝堂劳累。

    其次，他知道苏灿是喜欢这种优雅安静的环境，去朝堂反而不适应。

    综合多方面的原因，魏文礼没有去知会弘治皇帝，默默的离开了北直隶，带着苏灿和皇太子的期望，直奔东南总督备倭。

    今天是三月十五，清明前后。

    苏灿早起，依旧是简单的米粥和萝卜青菜，他的口味偏淡，祖籍苏州府，前世今生都是，有点偏甜。

    他吃早餐的时候总是会很慢，享受着春日朝阳照耀在身上的感觉，感受着春风拂面却又不冷的惬意。

    早膳吃好后，他又去刷了碗，将厨房收拾的纤尘不染，这才回到厢房。

    他依旧穿着白衫，头上没有束起明朝读书人常见的平定四方巾，只是随意挽着发髻。

    最后他才披上黑色的披风，他的身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比较‘娇贵’的，多受了一点寒就会咳嗽不止。

    出一趟门，总会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

    一切做好后，苏灿才夸着小篮子朝外走去。

    刚到门口，便看到迎面而来的朱厚照。

    朱厚照愣了一下，一脚将身旁的几名太监踹开，怒吼道：“你们是谁？我忍你们很久啦！敢跟踪我？”

    身后是八虎太监，还有没来得及散开的便衣禁军。

    他怕苏灿怀疑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毫不留情的将一脸委屈的刘瑾等人踹开。

    苏灿看的好笑，假装没注意。

    “灿第，你这是做啥去？夸着小篮子干啥？”

    苏灿哦了一声，道：“今天不是快到清明了么？我去祭祖。”

    “啊？祭祖？你祖籍不是在苏州府吗？”

    苏灿嗯了一声，道：“去年将祖坟迁到顺天府了。”

    其实当初苏灿也是打算回苏州府的，不过他购置了这套青藤小院之后，系统就开启了。

    这个宅院就是他的系统，回苏州府的计划也就被他搁置了。

    而且他在苏州府也没有什么亲人。

    当初双亲活着还在经商的时候，亲戚都围在身前身后，态度恭敬。

    但在苏灿患病花光了父母积蓄之后，那些以前围在身前身后的亲戚都唯恐避之不及，深怕苏家借钱。

    所以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索性他就雇人将父母的祖坟迁徙到了顺天府，方便祭奠。

    “哦，这样啊，恰好我也打算出去转转，咱们一起吧。”

    “好。”

    苏灿也没在意，他走的慢，朱厚照也优哉游哉的走着，周围自然都是东宫的禁军和刘瑾这群太监了。

    但凡有人敢靠近，都会被这群人给拦住。

    两人到了集市上，苏灿才道：“我去买点纸钱元宝。”

    朱厚照跟在苏灿身后，来到一家丧葬铺子内。

    苏灿挑选了一些纸钱元宝，又对比了价格，最后才买了一些。

    朱厚照抢着道：“我来付钱。”

    他将怀中的大明宝钞拿出来，递给店家，店家一脸为难的道：“客官您担待，本店不收宝钞。”

    朱厚照不悦的道：“为什么呀？宝钞不是钱了？朝廷命令过，市井街坊不得拒绝大明宝钞，你要造反呀你！”

    那店家一脸惶恐，最终叹道：“小郎君，这担生意我不做了可以么，我求您啦，到别家去买吧。”

    朱厚照还要说，但却被苏灿拦住了。

    苏灿微笑着对店家道：“我大哥就是这个性子，您担待。”

    他从怀中掏出碎银递给店家，店家用小秤称量了一下，用剪刀剪裁一片银片，这才收了钱，还不忘谢谢苏灿。

    朱厚照骂骂咧咧的跟着苏灿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愤怒。

    “他们凭什么不认我的宝钞！”

    苏灿心平气和的对朱厚照解释道：“从洪武开始，到现在，大明每年都会发行宝钞，最开始的时候，宝钞是具备等价物价值的，甚至可以匹配洪武通宝和银子。”

    “可是宝钞发行的多了，却又没办法回收，每次民间用宝钞换铜钱，还需要缴纳工本费，百姓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愿意去换。”

    “超额发行宝钞之后，物价开始贬值，久而久之，谁还愿意用宝钞衡量物价啊？”

    从洪武年间的宝钞铜钱一比一兑换比例，到弘治年间已经被稀释到了一千比一。

    宝钞的价值极具缩水，虽然朝廷命令不得拒绝使用宝钞，但尽管朝廷用行政命令去推行，百姓不认就是不认。

    导致现在民间几乎都不怎么认宝钞了，明朝最终又一次回到白银时代。

    这里面涉及到经济原理，虽然苏灿解释了，每一个字朱厚照也听的清楚，但连在一起，他压根不知道苏灿在说什么。

    苏灿耐心的解释道：“我给你举个例子，现在你手上有价值一千文钱的宝钞，可以购买一千个包子。”

    “可是有一天，你手上却无缘无故的多了九千文钱，你一共有一万文钱的宝钞，但包子还是只有一千个。”

    “当初你一文钱可以购买一个包子，现在就需要十文钱购买一个包子了，对不对？”

    滥发货币，明廷政府又没做好充分的回收准备，导致通货膨胀厉害，最终让宝钞价格急剧贬值，这就是大明宝钞从兴盛走到灭亡的不可逆过程。

    这次朱厚照听懂了，他道：“原来是这样呀，难怪百姓不认宝钞了，因为宝钞在百姓心中没有公信力了。”

    苏灿笑道：“是这样的。”

    朱厚照竖起拇指，道：“天呐！就真没有你不懂的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