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我只随手绑了个低马尾,这会儿头发窝在脖颈,更热了。我偏了偏头,想腾出一小片皮肤,聊胜于无地缓解一下热意。 徐北陆示意我和他换个位置。 冷气从房间里溢出来,潮水一样没过我。整个人都开始降温。 我无端冒出一种心虚的感觉。 为方才在房间里向学妹扯的谎——“我们就和亲姐弟差不多”。 这种体贴不该是弟弟有的。 一瞬间,又想到他表白时的眼神。 那么的坦诚,又好像孤注一掷。 最终还是放弃了谎称有男朋友。 不得不承认,徐北陆那一句“我向你表白是经年累月做出的决定,你也别灵光一现敷衍我”,透着少年不可阻挡的赤诚,让我再不好意思编造一些瞎话。 静了很久,我想到另外一茬,“高考变数那么大,你就没有想过……可能会翻车吗?好多人平时排名数一数二,最后也和梦中情校失之交臂了。” 放弃保送,只是为了将照片和我贴在一起什么的,怎么想都不是理智行为。 徐北陆却好似没有领会到我的不认同,“你是在担心我?” “……” 不,我只是想说不要恋爱脑。 我体会到了一点跨次元交流的心累,叹了口气,却正对上徐北陆带了点笑意的目光,顿时知道,他刚才是故意这样问的。 居然打趣我…… 我视线偏移,看着褐色的木质门框发呆。不得不承认,徐北陆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小朋友了。 或许他早就没有将我当作老师,或者邻居姐姐,只是我太迟钝,一直没发现。 他才是有备而来的那一个。 过了会儿。 徐北陆先开口,“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还沉浸在“初一”这个可怕的时间点里,感觉自己就是个带坏小朋友的罪魁祸首,不由问道,“是不是我当初,做了什么引起你误会的事情?” “没有,”徐北陆答得很快,而后说,“非要有人错,也是我不学好。” “……” 你还知道! --- 徐北陆“认错”认得干脆利落,但显然不打算改,抄着兜站在门边,目光不偏不倚将我罩在里边。 我招架不住,又说不来狠话,只能丢下一句“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做完,先走了”,落荒而逃。 回到房里,思绪比之前还要乱。 不是因为纠结犹豫什么的,而是,该如何应对如此直白、不藏不掩、又持续多年的暗恋,实在触及到了我的盲区。 他还是个疑似未成年。 总感觉不好好处理,会给人留下心理阴影的样子。 过了下,学妹忽然“哇塞”一声叫起来,“学姐,你和他说了什么啊!” “啊?”我正沉浸在“如何应对徐北陆”的难题中,恍惚听见这一声,还以为谁听见了什么,顿时心惊了一下,“什么?” “徐北陆和我们签了啊啊啊啊!”她手机一转,正面朝我。是群消息,招生老师宣布徐北陆已经答应入学K大,连发了好几个“龇牙”表情,仿佛扬眉吐气,下一秒就要掏出几百挂鞭炮来放。 “学姐,你是怎么说服他的啊?”学妹又凑上来好奇道。 呃…… 我能说我也不知道吗? 我们刚才根本没有聊这件事。 面对着学妹的殷切目光,我唯有说“他自己本身就有一点倾向”敷衍过去。转而打开手机,是真的不解。 我删删改改,发过去一句:“你和我们签约了?” 这同样是一句比较好用的废话。 徐北陆回得很快:“嗯。你不是为这个来的?” “不是。” 察觉到有歧义,我连忙补充,“呃,我是说,就算我是招生组的一员,你也应该站在自己的角度认真考虑啊。” 徐北陆:“我认真考虑过了。” 我不太信。 倒不是自恋,而是,有放弃保送这件事在前,我觉得徐北陆温和优质的外表下搞不好藏了一颗有点疯的心,做事风格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理智。 “你之前说想读B大的。”我提醒。 徐北陆那边好一会儿没回,过了下才道,“社会学?诓你的啊。” “……” 不知为什么,我直觉他回这么慢,一定是在那边笑了。 “那是我室友的想报的专业,天天在寝室念叨,我记住了。就那天和我一起去小卖部的室友。”徐北陆紧跟着又发过来一段。 我面无表情地浏览完了这一条。 所以,那一天,这小子果然是把同学给抛下了…… 不知是记性太好,还是潜意识里留了个疑虑,此刻,我居然可以很清晰地回想起来,徐北陆口袋中手机的嗡嗡震动。 应该是他同学在疯狂打电话。 还有后来,他略施技巧,顺利开始叫我名字,那个冬天,我们在街上相遇,慢慢走路,互道新年快乐的场景。 早知道他对我有这样的心思的话,这些事,我打死都不可能和他做的。 该夸他好会伪装吗? 我完全没察觉到。 “真诚建议,徐北陆,选择我校表演系。”我忍着吐血的冲动,做了一次回击。 “嗯,考虑考虑。”徐北陆也开了个玩笑,而后发过来的一句话,却稍带正色,令我也不由得呼吸一滞。 他说:“我本来就打算报K大,因为你在那里。” 第39章 #《冬愿》09 “你已经‘我看看’十分钟了,赵冬熙同学,”下意识接通视频,那端,就露出了余心心一张兴师问罪的脸,“哪件衣服更好看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啊。 完全忘了。 我放下笔,退出全屏,重新点进和余心心的对话框,认真看了看两张图片,“嗯……第一件吧。” “但是昨天我发给你的时候,你选的是另外一件哎。” “……你发过吗?” “对啊,不过是模特图,这次的是衣服细节图。”余心心严肃地说。 我有点无语,“那我昨天选完了你为什么还要我再选啊。” “这叫验算呐,懂不懂,”余心心一龇牙,又狐疑地盯着我,“不过,熙,你有点奇怪啊,这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最近撞上哪朵桃花了?” “……” 撞桃花……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天知道,在被徐北陆一番告白打得蒙头转向的这两天,我有多想冲进余心心家揪着她的领子问她是怎么教育学生的。 居然还好意思审起我来。 我把手机一丢,摊成大字躺在床上,长叹了口气。烦闷,茫然,不知所措,可是又不能和友人一吐为快。 “你怎么了?好像很没精神啊。”余心心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前天几乎通宵赶飞机,昨晚又熬了一个大夜,能精神才怪。我无奈地看了眼时间,坐起来,打算再去洗把脸,“在忙招生的事。等一下就要去宣讲了。” 原本以为,我这种半途加入的成员,不会被纳入正式的招生工作中,没想到,昨天结束之后,主任也将我的名字排进了宣讲小组。